沉沉暮霭隐天蔽日,纵使斜阳欲落去,立身山巅亦难见日影,唯有道含糊轮廓瞧不分明,熔金浇血,云连火烧,投鞭断流沙场横尸,血水淌得波涛当中,抬升至无边天际。 寒鸦飞数点,流水绕孤村。 斜阳欲落处,一望黯消魂。 总有清凄文人亡国后主,逢景生情,徒留诗文卷帙,黯然辞官辞世,身前无路两岸无墙,只得一脚踏空落入凡尘俗世,乃至跌得体无完肤,甚至骨断筋折,一命呜呼,也是常有事。 南宫山下流水终究是大雪过后,结起层厚重冰面,莫说垂钓,已然有村落当中稚童前去冻结瓷实的河面上头玩耍嬉闹,不过大多都要被自家双亲逮回家中,好生挨一通胖揍。 山顶处的老樵夫百无聊赖,望向远山之外犹如肩扛的欲坠赤日,好生厌烦。 年纪虽长,而心性始终如顽童稚儿,有此心性,多半也是出于那位如今囚在飞来峰上的老道,心中所求。 一连几日山外头大雪封门,老樵夫原本指望外出,与南公山山腰周遭,打得两三条野兔,即便手艺难称上佳,权当苦中作乐,于无趣当中找出些散心事。守山几月以来,还亏得是颜贾清时常陪同,即便二人对不上脾气,时常同饮闲聊,总也有些人气,若非是颜贾清每每散去学堂过后,上山陪同老樵夫闲聊几句,怕是一月功夫也难挺。 就连颜贾清这等闲散疏懒人,相处几月下来都是感慨,说是上苍偏心,分明是这么位不愿清心寡欲修行的人性,却是能凭那把破斧斩退山涛戎十丈,留下道狰狞可怖的创伤,于当今天下,有这等手段的不过五指,却偏偏落在这位性情活泛嗜好古怪偏门的老樵夫身上,提起此事便气不打一处来,不由得多饮两杯。 “如此景致,咱也非是那等文人墨客,腹中学问挤个殆尽,也不过小半簸箕,遇上生僻字还要找人特地问询,还是挑种酒水应对此景,最为容易。” 说罢老汉刚要拎起酒壶,却是听闻耳畔鼾声响起,再掂量酒壶当中新温黄酒,已是空空如也,实在忍耐不得心头恼火,一掌甩到那邋遢先生脑勺处,生生将斜躺到藤椅上的颜贾清打得脑袋抬起两寸,睡眼惺忪抹抹唇角,嘀嘀咕咕骂了句大爷。 “老子亲自切姜温酒,还没等喝上两口,却叫你这漏底酒缸喝得一干二净,如何赔来?” 颜贾清置若罔闻,不去瞧面前吹胡瞪眼的老人,眼也没抬继续靠到藤椅上头,呢喃应道,“上回那玉壶里头的好酒,您老不也没给在下留一口?正好今儿个拿黄酒还,追根究底还是在下吃亏。” 有理有据,无地辩驳。 绕是老汉恨得咬牙切齿,也一时没好意思将那日在吴霜虚神眼前吃瘪的旧事和盘托出,悻悻闭口,良久也没再提这事,倒是气得鼻歪眼斜,又去温罢一壶黄酒,这才将仍旧烫手的酒壶垫到手头,再不敢随意搁到桌中。 几日以来,吴霜虚神少有出外,似是瞧得自家小徒的惨状,触 及心底,终究是攒够心气再度精修,意图冲破五境,在老汉看来,却是因祸得福,废去一名远未成气候的亲传弟子,成就自个儿迈入五境,当属不幸之中万幸。 只是那少年,还是不曾有醒转迹象,瞧其架势,似是要再安睡百来年头,通体尚无内气流转,面色却是一日日红润下来。 老汉曾经数度前去观瞧,分明少年并无丝毫醒转迹象,周身经络死寂,内气无踪无影,颇觉怪异,而仔细思索两日,并不曾想到有何神通,可令这少年好转。 “这壶也归你。”老樵夫极不情愿地将酒壶递上前来,盯紧假寐的邋遢先生,半点不错眼珠。 “相处得久了,自知彼此脾气秉性,前辈哪里会如此好心。”颜贾清只顾哼哼。 “不过要替我出一招。” 颜贾清嗤笑。 “你?” 老汉点头。 “说是南公山也可。” “多日相交,卖给您老个人情没啥,可在下不欠南公山什么,虽说是受南公山庇护,但眼下已然露相,叫五绝盯紧,泥菩萨过河自身难保,何况还要拱手送上一位钓鱼郎弟子,着实无有半点亏欠。” “对你而言,搭救那位少年郎,理应是举手之劳,虽说从未听过天底下有什么钓鱼郎,不过莫要忘却老夫是何等人,旁的能耐差些,唯独眼力老辣,颜先生是何根底,多少都能琢磨出十之一二,区区小事,何足挂齿。” 颜贾清神情略微一僵,似是底细叫人猜出,但旋即出言,却是令老樵夫恨得牙根生痒。 “突然想起今日还未出恭,您老先在此地盯着,千万莫要有来犯之敌钻空,将南公山夺了去。” 老樵夫望向果真起身离去的颜先生,神情平和下来,再不复往日嬉笑模样,一字一顿,“日后去往飞来峰,报老夫名号,能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