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友故人?”老道士重新将金银米收回袋中,冷不丁开口问起对街那道人,神态若一汪古井,丝毫未动。 宽胖道人眯眯双目,将手头六爻钱抛起,而后搁在手头掂过两掂,排开分序,而后挑眉答道,“有些渊源,但分明是有紫青隐现,恐怕非但不是善缘,而是桩好大祸患,未免就不能因此事蜕去层皮。” 说话间城关以内,已是有六七匹骏足良马缓缓而来,不曾停留别处,径直朝街尾而来。马上端坐之人,瞧打扮似乎皆是习武之人,身形硬朗,虽未挂甲胄,不过瞧其厚重身姿,便觉威风赫赫,且与寻常人不同处在于,这几人持缰两手,伤痕旧疤极密,且掌心指腹老茧,已是消之不能,堆簇得集齐厚实。 唯有习刀枪年头极长者,掌心当中,方可有这般景象,更休说这几人驾马能耐如此高明,明眼人皆能瞧出这几人来历,怕是与齐陵军中脱不开干系。 两位道人皆不曾有分毫动作,盘膝坐定,稳固如常,却是引得这几人面面相觑,迟疑片刻,才翻身下马,牵起缰绳往街心而去。 “大人,信件中报,言说有位从深山当中走出的道人,落脚于此街,眼下却是不好分辨,这两位道人皆是出尘,若是唐突辨认,恐伤和气。”有人凑到为首那人背后,低声出言。 齐相之子所托,岂能不用些心思,纵使在军中摸爬多年,少与大员贵人相见,此番亦是不得马虎半点。 为首将官拧紧眉头,为将多年,自然晓得其中道理,故而沉吟片刻,先行迈步走向那宽胖道人眼前,略一抱拳言道,“敢问这位道长,可是自北而来?” 后者撇过一眼来人,上下打量几眼,“贫道由南而来,云游至此,想着暂且凭卦术积攒些盘缠,再度北行,恐怕要让施主心思落空。” 着一身寻常布衣的将官并未多问,只是轻微扫眼道人手中的六爻钱,点头离去,行至对街那位老 道面前,再开口道,“敢问这位道长,可是由北而来?” “正是由北而来,”老道应答得干脆,将面前盛有金银米的口袋扎起,抬头笑道,“这位将官倒是生得一副好面孔,且眉心当中正好光亮,瞧来便是祖荫茂盛,不过多久,兴许便能平步青云,未免不能坐在齐陵朝堂武官首座之上,当真是贵人命。” 说罢老道也不等那将官应答,长身而起,将整一兜金银米扛在肩头,自顾穿过长街,行至那宽胖道人身前,低声笑道,“贫道早就猜出,你本就不是道门中人,虽不愿算你是由何处学来的这身卜算本事,但出门在外,许多本领应当藏得妥当,切莫为零星金银,显露能耐。” “由打南边来的,大抵便是那位的座下徒,”老道猛然有些明悟,旋即喜上眉梢,从怀中费劲掏出封书信,不由分说递到那宽胖道人怀中,“贫道曾与你家师门有过一面之缘,怎奈老来惰怠得紧,相识多日竟是不曾掐算过你这后生身世,如今却是浮云大开,若得闲时,不妨前去上齐以北,寻处道观,将此信交与当今观主。” 宽胖道士不明所以,平日里两人便是极不对付,出于卜卦能耐针尖麦芒,时常抢夺生意,谈不上和睦二字,但见老者长眉都是乐地颤起,好容易按捺住火气,皱眉问道,“老道长何故戏言,上齐道观足有千万,毕竟当初大齐不曾崩解时节,乃是五教相合的地界,况且话还未曾说得清楚,怎就要令我前去捎信?” 老道似乎一早便猜出宽胖道人能有此问,接连摆手笑道,“你休瞒我,你这后生,单名一个寅,自幼便是上山学艺,算到如今,已然有三位师弟,对与不对?” 钱寅紧紧皱起眉头。 自打由南公山下山以来,无所事事,十万山中百无聊赖,荷塘捞月色,林梢探秋声,不出半月便已腻味下来,这才抻出身玄衣道袍,一路周游至此,寻思着赚得些许银钱,再去往别处。老道方才所云,也的确没错,虽说只有云仲赵梓阳两位师弟,可那位温姑娘 ,亦算得上是师门后辈,半点不差。 “前辈是从何处而来?单凭卜算本事,便比晚辈高过许多。” 老道呵呵一笑,将信件放到眼前宽胖道人手上,低声道来,“说来离近日口口相传的北烟大泽并不远,唤做守缺观,但要想寻着,恐怕你问遍整座上齐,到头来也是无人知晓,闭寺多年,世上哪还有多少人晓得,不过你这后生既然知悉卦象与奇门遁甲,寻处不接天不近地之处,应当不难。” 说罢老道又打米袋当中捏出八九枚形如金银裹缠的米粒,递到眼前人手上,道句箴言,而后扭头便走。 “趋利避害知祸福,奇门卦象算吉凶,生来若行康庄道,孩童坠地何异同,患得患失疑无用,不如学道见真明。” 老道平日里皆是盘坐,向来少有起身,直至如今踏步离去的时节,钱寅才瞧见这位道爷双足压根也无鞋履,分明秋深近乎冬时,长街甬道最是冷凉,可老道举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