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脚步已是有些绵软,不愿再与叶翟对谈,双目微合,静等箭羽由八方而来。 小二只不过是马帮当中至微末一类帮众,打小便是无所事事嬉闹街头巷尾,学过两招最是容易不过的拳掌,可总也是沉不下心性,至于同人求教更是不易,走江湖的手段,若是白白教与旁人,自个儿这碗饭便吃得步牢靠,故而无所事事,直到如今而立有余,依旧穷得叮当山响,莫说讨得门亲事,闲钱且无半点,哪里肯有人说媒提亲。不过好在耳目颇为伶俐,身兼几分耍滑能耐,机缘巧合捞着个迈步入马帮的时机,做名客栈小二探听大小事。 小二自个儿也是心知肚明,虽说侥幸入得马帮,可若要拿他与白葫门门主相比,自然是轻如鸿毛,此番要能除去眼前这位马帮上下心头患,莫说拽上一个小二赴死,即便拽上百来号寻常帮众,能收去这位门主性命,自家堂主也断然不会手软半点。 叶翟端详这小二神情,没来由咧嘴笑起。 江湖义气,临末了好像也比不过升官发财,敛功取利,一箭放出,弟兄性命换得锦衣珍馐,端的是奇好的无本买卖。 于是白发男子众目睽睽之下,朗声同小二笑道,“我来问店家,可曾见过雨亦可取人命。” “穷困潦倒之家,凉雨浇头,遇疾症无银医治,家徒四壁,奈何不得;军甲百万营寨结群,遇瓢泼雨引洪流,则溃如蚁,何况眼前仅不过乌合百十?” 话音不曾落地,八面箭羽骤然而来。 剑客不曾出剑,而漫天冰雨直直而下,竟一时悬而不动,悉数陈列周身,飞羽袖箭难得近身,纷纷散碎凋落,场间唯听得箭尖颤鸣。 落雨再落雨,飞花摘叶,削去半数头。 刀剑不曾近身的时节,场中已然无人立身,尽皆倒地,周身似被千万剑锋掠过。 剑客的确不曾出剑,可谁人胆敢言说,天际落冰不似剑芒。 “店家可曾瞧清?早先就说过连天雨水也可杀人,可惜这些位同在江湖者不愿信,若是速退,岂有这般凄惨模样可言。”叶翟面皮仍旧携那副轻佻笑意,步履蹒跚,恍然却瞧见那位富态掌柜不曾气绝,只是胸腹处血水如注,眼瞧着无药可医,登时有些笑意。 “堂主要取在下性命,百尺竿头更进一步,人之常情,更何况两门之间本就交情极深,既可扫清敌手,也可捞得个舵主位子,一石二鸟,确是挑不出错来。”下一剑光闪动,那富态堂主喉间有剑痕生出,却是不曾见着多少血水,倒伏下来,登时气绝。 “道理相通,有人设阵袭杀,总也要准在下出手不是,引颈受戮,未免太过难为人,即便是圣人再世,恐怕也要抽出腰间竹简与敌手斗上一斗。” 小二已是惊得神魂皆丧,跪到一旁周身震颤,牙关接连磕碰。身在江湖十几载,也曾瞧见过不少血水迸溅,刀断手足的场面,按说本不该如此惊怖,但凭雨水取人性命,这般手段,却是头回瞧见,故而纵使嘴角颤栗,犹不能开口说一字。 大概前阵子往天台山而去的一众宗师,输在这般仙家手段之下,已算是这位叶门主手下留有九分情面。 “放店家离去,今日酒水饮得还算痛快,且去同贺帮主言语一声,两帮相争,叶翟一人背之,尽可择选黄道吉日出郡比斗一二,生死不论,莫要遣寻常帮众前来领死,白白妄造杀伐孽业,折损寿数。” 白发男子踉跄而去,绕过血水尸首,正要早长街离去,又惦记起什么,回身再度迈步入客栈,挑过坛至烈酒水,将酒钱撂到桌案上头,缓步离去。 街上无人,想来马帮亦是无那般胆魄当街杀人,故而先前将周遭闲杂人等驱走,直迈出三条街外,才见有行人匆匆,使斗笠蓑衣抵住驳杂冰粒,瞧清叶翟打扮佩剑,与怀中酒坛,面露鄙夷,快步离去。 酒意翻滚,叶翟也不曾运内气抵住天地倒转这等滋味,随处寻个墙角坐下,眼波迷离。 杀人折寿,可寿数若能尽皆折去,于己而言反倒是件好事。 托柴九卿之事,已然功成,既是如此,便无推辞道理,将自身置于风口浪尖,三尺浪亦是,百丈潮也罢,越高越好。 一身孤寡,何以自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