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闻净存论及年龄的事,淑椒也转过头瞥了她一眼。 “说的像是我们已然老了似的,”金淑椒低头轻呷一口汤,复又带了笑颜望着小姑娘,道:“是汤里都加了些什么?” “唔,唔”,她正舀起一勺汤,冷不防遭淑椒吓着,净存忙拍了拍淑椒,督了她一眼,在二人宽慰的神色中,她垂下头,开口背道:“花椒,桂皮,陈皮,良姜,唔……,哦,姑姑说了,小姐不喜姜味,可是羊肉膻气,不能不放的。还有莱,莱菔,白芪,唔,姑姑说了,本该再放些大补的药材,可已是羊肉,唯恐增了火气,那便不好了,还有……” “好了,好了,倒真像背书似的。”她说着,抓了净存的手,放置在自己掌心,喃喃道:“教我想起弄春,姐姐最不喜好学书,背起书来也总是这般,有一搭没一搭的……” 见她神色渐渐黯淡下去,净存忙攥紧她的手,说道:“哪里,弄春姐姐那还算是好的呢,全府上下唯有你一个,看了书本便立刻能背下。这叫,叫什么,一目十行,哦,过目不忘!” 三人闻之皆是开怀,笑作一团了。 还是淑椒先平复下来,小酌了一杯茶漱漱口,微颦着眉头,复道:“说到此处,我方想起来一事。待到四月末里,便要移宫,你不便继续待着,我已聘好脚夫,过天便送你出去。” 净存垂首喝汤,一时尚未答复,饶和却先起身,惊得出声:“怎的,姐姐竟要走么?”到底是个孩子,脸皮子薄,话音未落便迅疾坐下,低低垂下头。 净存喝罢了汤,也轻酌一口茶,却先看着她笑起来,“你既如此,我便不走了,如何?” 如此便轮到淑椒惊异,“净存,你不是?” “怪我记性差,都忘了告给你,今后我便留在你身边,做个贴身丫鬟,不过,你若是不放心,便做个宫里头洒扫的也好,只不可赶我走了。” 淑椒睁着一双圆眼,簌簌落下泪来,净存笑得人都软了,替她拭去泪水,说道:“小丫头脾性,怎么还哭上了。” 淑椒将她拥入怀中,念叨道:“怎么肯教你去洒扫,便留在我身边吧,不过作个名头,断不能真教你侍候我。净存安心,淑椒定然不辜负你一片心意。” “好,好……”她轻轻拍着淑椒,像待小婴孩一般哄着。 …… 承瑾策马,领执瑜一路向南,路上他解释过一句,说是当年占据滨州之时,派遣去的大多是关系较近的宗亲,而南朝贵族余孽,未遭收监的,也不过充作小官,留在北方。 金氏姐妹妄图在北方称王,尚还需费一番功夫,更不必提回南方了。 离锦城稍远些了,二人方聊得多,承瑾同他说的多是政局上的事,见执瑜总是呆愣神情,时或也讲些军事之类。执瑜但听着,左耳朵才进去,便从另一头又出来。 他清醒时分也不多,才一出锦城便淋了一场雨,纵是承瑾取了所有衣料供他保暖,也是于事无补,依旧是咳嗽得厉害。 难得脑子还清明些,支持着脖颈,映入眼帘的却是草革裹着或大或小的尸身,都城不安稳,周遭也不能免,趁此动荡之际,烧杀劫掠,寻常百姓不得安生。 “哥哥,他们从前仿佛过得比这好些。”执瑜解下一件衣服,预备为几个蹲在路边挨冻的孩子披上。 承瑾攥住他的手,制止此举,“从前……父皇好战,库银空虚,各方因着连年的战火,赋税劳役,早已是疲惫不堪。大哥在位时,稍有缓和之策,可也不见成效。” 见执瑜执意要将衣袍解开,复又解释道:“今朝不可堪与昨相比,我们只能顾惜自己,保全自身。再者说,这时节,他身上若是染了病也未可知。” 执瑜是才收回手,呆呆地蹲坐在原地,缓缓伸手接过承瑾递给他半个馒头。 一闭眼便头脑发热,几乎是像烧着水冒着蒸气似的,双手松松垮垮搭着,周身上却是寒凉。如此这般,他实在熟悉不过,可不是又病上了。 那半块馒头,他只是轻轻碰了一口,尝不出什么味道。 “执瑜,上车走吧,路还远着。”承瑾已一跃上了车,方觉着执瑜有些不对劲,扶着他上车,以手正反贴上前额试探体温,复道:“觉着怎样,要不要停在此处,稍作歇息?” 见执瑜微阖着眼,不作答,湿漉漉的睫毛颤动着。 承瑾叹气道:“从前你出生时,身子便不好,请了太医来看,只说是娘胎里带出来的。不知是不是小姑……” 小姑?这个词梗在喉头,简直觉着太怪,可作另一词,岂不是…… 执瑜唯有两字听得真切,那个词教他稍稍多了些气力。他扶栏起身,好回复哥哥,让他安心。 “不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