欢逸坊内未曾燃灯,只有零星的火光在闪烁。 众人见越然归来,纷纷抱拳作揖。越然阴着脸走过众人身旁,陈香扇跟在他身后一言不发。当众人斗胆在黑暗中窥见那张熟悉的脸,不免为之惊叹。 她终于回来了。 陈香扇端身行路目不斜视,她察觉得到他们投向自己那或是惊讶,或是愤怒,或是责怨的目光。可如今不管是怎样的非议,陈香扇都能承受。 宫廷幽深,三载凄惶。陆坛明早已磨断了她的棱角。 赤金在坊内正中的戏台后停下,身旁的人为其燃起了火把。陈香扇站在越然身后向前望去,眼前的景象着实让人震撼。只见无数陡峭的土阶向下蜿蜒,除了黑暗与潮湿,再也望不见其他。 甚至,尽头也无。 “长安城为何会有这样的地方?” 陈香扇疑惑万分。越然闻言不答只狠狠拿过那人手中火把,掀袍赴密道而去。 赤金看着越然似是赌气般的背影,轻轻叹了口气。 他转头接过陈香扇的话茬,沉声回道:“自宗主听说了先生在长安的消息后,便冒着被朝廷追剿的风险,遣人在此地通修密道。为的就是有朝一日,能带您离开这儿。” “其实,宗主一直都不相信您像他们说的那样。” 赤金说着望向陈香扇,谁知眼前人一如霜般清冷。可眼下就算陈香扇心中已是烈烈,赤金怕也难看出分毫,但面对起她的冰冷,赤金还是继续开了口:“夫……” “先生,您也一定是有自己的苦衷对吗?” 陈香扇看着赤金,她读出了他的忐忑。可她却沉默着转眸而望,她发现周遭的他们好像同样想听她亲口说出一个答案。 可陈香扇并不想作答。 于是乎,她将目光收回,朝着忽明忽暗的密道看去。她想,自己至少不该是向他们作答。 “不走,是要留在这儿送死吗——” 越然的声音从密道深处传来,赤金犹豫地接过另一支火把同陈香扇说道:“先生,请吧。” 陈香扇垂眸走去。 阴冷的空气逆着行路的方向吹来,她小心地走过这条越然为自己修下的长阶。只是,脚站定了,心里的坎却再难迈过。她就这么停顿在最后一个台阶上,迟迟不曾向前。 陈香扇望着眼前迷离的火焰,忽然开了口:“越宗主,可知这一程意味着什么?” “若你现在选择离开,还来得及。” 陈香扇或许是诚恳相问。可越然怒意未消,转身负气回道:“悬赏令已接,逃者当斩。这是江湖的规矩。“ "先生,是想毁我?” 悬赏令已接……逃者当斩。 陈香扇愣在原地,脑中猛地翻过大婚前夜那张从霍满金手中递来的悬赏令。那是张下令追杀陈韶的悬赏令,而执行处落款,便是越然。对于往事的执念终究掩盖了清澈的爱,刚才的提醒成了陈香扇最后的救赎。 她在得到答案后走下台阶,来到越然面前。 “你就不曾后悔?” 陈香扇昂首看着眼前比自己高上许多的越然,坚定地说了这样一句无端的话。 越然却瞬间明了,诧异回道:“你都听到了?” 陈香扇摇了摇头。她不过是从他的唇峰上拼出了只言片语,没想到竟真的猜中。但越然并不在意,他压着那份怨念拼命想要得到一个答案。可陈香扇半晌握拳,偏道出一句:“不曾。” 纵使越然装得再好,还是藏不住眼中落寞。 只是违心的话说出口,就如覆水难收。陈香扇退后半步,不再看越然的眼睛。 “这一程,我希望你也不会后悔。” 越然忽而冷笑,昏黄里他的笑透着几分唏嘘。眼前人如此决绝,他又怎肯认输?只见越然转身赴去,大道一声:“不会。” 不曾。不会。 两种表达,皆是纠缠不断的缘。 密道幽长,再行路时无人出声,余剩的便只有空洞。 - 而后尽头处,是一道破旧的木门。 越然停下,陈香扇也停下。赤金在后追随而来,为二人抬起了门。刹那间,曙光漫过缝隙投射进来,密道下的阴暗被冲淡。越然熄灭掌中火把向外走去,陈香扇亦动了身。 天下大明,霞光普照。 陈香扇极目远眺,眼前凤鸣原上蒹葭遍野,长安在她身后气势恢宏。 三年了,她终于自由了。 陈香扇情不自禁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