报君黄金台上意,提携玉龙为君死。 残阳如血,一点一点地消失,晚霞欲燃的天空中,一行黑色的大雁长鸣着飞过。 顾琰站在血染的战场上,抬起头,眼底深处似乎有什么情绪在涌动,但最终又归于平静。 四周,活下来的将士们还在安葬死去的兄弟,同时救治重伤员。 看着这些躺在担架上疼的咬牙切齿也不吭声的老兄弟,顾琰眼眶微红。 这就是战争,无法用言语形容的残酷战争。 当冲锋的号角响彻云霄,双方的人马便挥舞着刀剑冲杀在一起,鲜血和黄沙一同翻飞,烈火和黑烟一起席卷。 有人用悍不畏死或者视死如归来形容踏上战场的将士,极尽可能地赞美那些人在沙场上抛头颅洒热血。 说什么宁为百夫长,胜做一书生。 又说什么操吴戈兮被犀甲,车错毂(gu三声)兮短兵接。 以前顾琰读这些句子的时候,只觉得写诗的人妙笔生花,文采高的像是天上的月亮,直教他心向神往。 可是,当他真的步入战场,拿起武器踏着尸体和鲜血冲杀时,他才发现,战场远比想象的还要残酷、激烈与血腥。 旌旗招展,血溅冲天,喊杀声震彻天与地…… 战场上,身边的兄弟一个接一个地死去,那些前一刻还跟他把酒言欢的汉子,下一刻就成了冰冷的尸体,从心里涌出的悲伤仿佛火焰一样,烧得他心脏都生疼。 他会难过会悲伤,因为他把这些人看作是可以在战场上托付生死的兄弟,是有血有肉的活人。 此时,顾琰坐在一块石头上,眺望着夕阳,沉默的仿佛一尊陈旧的雕塑。 他看了看四周,那些受伤的,死去的将士。 “我顾琰不是什么贵胄,我跟大家一样,都是人生父母养的普通人,是有家室的普通人,是父母的儿子,妻子的夫君,孩子的父亲,大家都一样,没有谁比谁的命贵或者轻贱!”顾琰的声音不大,却引来了周边人的注视。 他们有的是皇城将士,有的是地方军中的精锐,但此时,却都被顾琰将军的话给震惊了。 这是怎样心胸,又是怎样的气魄。 “我不知道我们的援兵何时能到,也不知道能不能带着兄弟们平安回家。” 顾琰见有人看了过来,他不顾伤势,劈手夺了那厉威手中的火把,登上一块巨石,让众人都看得到他。 暮色四起,昏黄的火光中,顾琰的面容竟然那么冷静,那么的平和,丝毫没有半点恐惧,仿佛早已置生死于度外。 “今夜之后,我们中很多人都会死,或许是我,或许是你们。但是顾琰可以承诺诸位兄弟,不论结果如何,必定与诸位同生死,共进退!” 他的声音低沉,并没有多少慷慨激昂的感觉,可是比起那些所谓的战前动员,扯着脖子大喊,他这些话更能说进众人心中。 “愿为将军赴汤蹈火,万死不辞!” 周围众人,此时都是朝着那站在高处的年轻将军单膝跪下,而在他们身后,那杆染血的大旗还在风中猎猎狂舞,旗面上那个顾字,如此的鲜明! “顾将军貌似伤得不轻啊!” 月至中天时,蔚山匪寇再度袭来,数千人马浩浩荡荡,扬起的尘土遮天蔽日,犹如滚滚的狼烟。 这些匪寇和前些时候顾琰遇到的根本不一样,不仅身上盔甲锃亮,手中钢刀长矛更是清一色的朝廷标配,明明是土匪,但他们军容整备,军纪严明,令行禁止…… 简直就是朝廷的正规军! 而在那队伍前方,一个骑着枣红大马的魁梧汉子也是朗声大笑:“哈哈哈…” 那大汉穿的是朝廷正三品平东平南等四平将军才能穿得铠甲,与顾琰这个领了镇南将军的正二品将军比,也只是差了一筹而已。 月光下,那大汉带着凤翅盔,两肩的兽头护肩闪烁着冰冷的光泽,腹部腹吞兽面狰狞而威严,手中的关刀在月光下淬出了一道刺目的寒芒。 乍一看,旁人还以为这是朝廷的某位大将军呢。 但顾琰却清楚,这个面相粗犷的大汉,正是蔚山寨主,朝廷钦犯,江湖人称断魂刀的关应天! 此人不仅武功高绝,而且为人心狠手辣,手段之残忍简直骇人听闻。 这些年大擎岭南匪患不断,全是拜了这位所赐,可以说,关应天就是大擎岭南的土皇帝。 在顾琰来剿匪之前,在岭南这五洲十三府的地界上,他的话比宫昀傲的圣旨还管用! 顾琰冷冷地看着对面,看着关应天的凤翅抹额盔,还有那山文鱼鳞和柳叶纹遍布的盔甲,当下也是冷笑连连。 这正三品将领的盔甲也不知是如何落到了关应天手中?! 还有这群匪寇手中的武器,如果不是朝廷军械库的出品,顾琰当场就把脚下这块石头吃了! 说来也是,人家连自己的军力标配都能弄到手,弄些军械盔甲那还不是轻而易举的事! 面对着关应天嘲讽的大笑,顾琰并不搭腔,只是默默地拾起了插在地上的那杆银色长枪! 顾琰自幼习武,早就有从军建功之心。 可沙场厮杀用剑有些吃亏,所以他不仅剑法高绝,长枪更是使得出神入化。 白日他以四千人马挡住了蔚山六千余匪寇的轮番厮杀,虽然看似人数差得不多,但是两方战力却是差了一大截。 他这些人毕竟是临时凑起来的人马,虽然有了几个月的训练风貌大变,可是,那也比不过蔚山这群亡命之徒啊! 若不是白日他手握一杆长枪杀入敌军之中,仿如天神下凡般勇猛,大杀四方,恐怕蔚山这些人也不会退兵! 此时关应天再度带人袭来,显然是要在今晚与他一决胜负! “顾将军虽然勇猛,但恐怕也猛虎架不住群狼吧!” 关应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