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往往总不会如计划所愿——叶星显然也意识到了,就这么杀了御大光,对她完全没有半点好处。 又是“哐当”一声巨响。 他看到御大光就这么直直砸进了墙边的木柜里,鲜血像是流水般从伤口里不断渗出,黏腻腻地落在木柜的残片上。 这其实也不怪住客们会惊慌,因为此时的御大光实在太像感染狼毒后的症状了——即便浑身浴血,他甚至还尝试用手里那把崩刃的刀去对抗叶星。但陈召清楚知道,他不仅没中狼毒,身上那些看似严重的伤口,其实也都刻意避开了要害。 “师兄,我们得去救……” “师兄……” 陈召没去听耳边那些没用的嘈杂,他在混乱中注视着屋内的一举一动,用拇指狠压掌心,借此来集中精神。 必须赶快作出决定。 紧接着就在这时,有人逆着人群挤了过来,压低声音焦急道:“不好了,客栈老板过来了……” “那时你意识到,御大光对于你来说,不再是号令御光派帮你做事的老大,他只是一个可能会连累到后续一系列推翻棋局的计划,以至于不得不除掉的累赘。” 叶星指尖有节奏地轻点着桌面,仿佛在叙述一桩清晰无比的回忆,声音平缓而稳定地在房间里散开。 “而眼下就是除掉他最好的时机,所以,即便亲自动手有些冒险,但也值得一试,不是吗?” 尽管那是个疑问句,但她的语气却非常笃定,似乎没打算再给陈召什么反驳的机会。 而时间节点上的矛盾,也的确证明了叶星推断的准确性。 ——在他们能趁着宴离淮赶到之前,趁乱离开那里的唯一一次渺茫的机会,也被陈召“当机立断”地放弃了。 毕竟,把一个陷入某种固执癫狂的疯子拖出房间,远不如轻轻一掌来得轻松。 而那时,近乎是地利人和的绝佳机会。 “——少掌门!” 领命跑去拉架的弟子挤在门口,恰好挡住屋内一片狼藉的场景;角落里的妇人被御大光的手下胁迫,而叶星恰好站在露台边缘,目光紧紧盯着横在妇人脖子上的利剑;而御大光那个自不量力的莽夫,手里还在拿着崩刃的刀,做着趁机偷袭叶星,“当众为御光派找回面子”的美梦。 ——当然,在这种混乱到失控的场面里,没有人会去注意一个毫不起眼的拉架的弟子,更不会有人想到那个帮忙拉架的下属,竟然是把自家少掌门推向死亡的真正祸首。 陈召就这么沉默地注视着叶星,那双漆色的眼睛半隐在昏暗里,就像是深潭里暗涌的涡流。 那一瞬间过得诡异而漫长。 “……如果你认为他真的是我杀死的话。”最终,他只是模棱两可地说道,“但这其实并没什么意义。” 叶星略微挑了下眉梢,示意他说下去。 “哪怕你们猜到了藏在那场变故背后,某个你们自认为的‘后人’,但他其实早就在你们的手里了。”陈召略微侧过身,露出身后的密室,喷溅在墙上的狰狞血迹盖住了那几张关于南阳王府的布局图。 他牵动了下嘴角,近乎毫无掩藏地戏谑道:“而你们依旧没得到任何关于曲谱的情报。” 他们都明白陈召指的是什么。 当宴离淮的那些守卫在审问陈召的同时,也从未放弃审问过余陵,哪怕他只是个因为承受不住自己亲手杀了师弟的打击,变得半痴半傻的无用之人。 那些打在皮肉上的重刑会让他声嘶力竭地吼叫;利用他的癫傻加以言语循循善诱,他只会跟守卫说一些童年时他和师弟乱七八糟的糗事。 简单直白地问他,他更不会说些什么:就算引诱他出卖陈召为师弟报仇,他也只会在陷入动摇的某个瞬间,突然“斩钉截铁”地提出拒绝——因为那会牵连到“推翻棋局”的计划,而计划失败,意味着御光派再无任何崛起的机会。 ——总而言之,那是个比陈召更难对付的人。而比这更麻烦的,是他们已经没什么时间再去审问一个傻子了。 “……但中原有句话怎么说,天无绝人之路,对吧?——好消息是,他只是个因为心结而发疯的可怜人,而不是什么真的忘记一切的傻子。” 宴离淮看了密室一眼,露出一个懒洋洋地微笑,对陈召说: “猜猜看,如果他知道他所坚信的‘御光派能够得到绝世心法,并且今后会在江湖上有一席之地’的承诺,不过是一场彻头彻尾的骗局。而他那可怜的师弟师姐,也被你当成棋子尽数抹杀,并且再也没有重生的可能时,他还会为你忠心地保守秘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