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的这都是什么混蛋话?」莫北也有些起急,他立在莫文的病床边严厉的教训他:「为了救你一条命,全村人都出动,冒着湿滑的恶劣环境去找你。妈在家担心你都担心出病来了。你一句不想活了就不活了?」
显然这个时候的莫文听不进去莫北的话,他一心沉浸在自己的痛苦当中,兄弟俩的情绪都很不好,一个恨自己变成了废人,另一个恨他只顾自己的感受,也不想想他说出不想活了这种话时亲人心里有多难过。
顾安然把情绪激动的莫北给拉了出去,来到院里的月季花坛前坐了下来。..
情绪平复下来后,莫北轻握住了她的手温声问她:「刚刚是不是被我们的大嗓门吓到了?」
顾安然点头:「是挺大的声的,第一次见你们兄弟之间这种语气说话。」
「怪我没有控制好情绪。我就是想喊醒他,他的命不是他一个人的,这么多人关心他,帮助他,他自己却要放弃自己。」
「你也别怪他,谁得了这种病短时间内都会想不开的,我们得给他一些时间去想通。先让他冷静冷静,等他平静下来我试着和他沟通一下。」
「好。你懂的道理多,兴许你劝他他会听。」
莫北无意间往旁边一瞥,一个熟悉的身影掠入了他的视线中。
「我爸来了。」
莫北牵着顾安然的手迎上前去。
莫宝庆是个面色黝黑,有些轻微驼背的男人。他话不多,人很老实,他接到家里送的信说老四病重,他哪还有心思下井干活?
工头也怕他老惦记着儿子,下井做工的时候不专心容易出问题,于是给他放了假,同意他回家看看。
他在家已经等了两天了,还不见老四出院,这不就来医院看来了么!
和老二媳妇第一次见面,就算是这种时候,他还是没忘记习俗,他先是打量了顾安然一眼,嗯,和他老伴信里说的一样,漂亮,白净,大气,最重要的是顾家。
顾安然随着莫北一起叫了一声「爸」,莫宝庆答应了一声,先是在衣服上蹭了蹭自己的手,再伸进口袋里拿出一个红包递给顾安然:「你们结婚的那天我回不来,这是我的见面礼,你拿着。」
顾安然低头看见他的一双手,那是一双被煤炭染了色的手,粗糙、发黑。
她摇头推脱:「爸,我不要,这钱留着给莫文买营养品吧。」
「你拿着,这是爸的一点心意。」
莫宝庆很执拗的伸着手,顾安然只好接下了。
莫宝庆目光欣慰的看着眼前这一对,并由衷的对顾安然说:「老二媳妇,嫁给我们家,真是辛苦你了,你受委屈了。」
「没有。」被第一次见面的公公夸赞,顾安然竟有点儿脸红,「莫北对我很好,大家对我都很好,所以我一点都不辛苦,更没有受委屈。」
莫宝庆赞许的点点头,紧接着问起了老四的情况。莫北建议他别进病房,他现在情绪这么激动,要是再见到许久未见的父亲会更躁动。
于是莫宝庆就站在病房的窗口那看了一会儿,看完后他就走了出来,蹲在墙角,深锁着眉心一根接一根的抽烟。
地上的烟蒂堆成了一座小山,莫广深撵灭了最后一支烟,终于抬起了头。这一瞬间,顾安然觉得他比刚才又沧桑了好几岁。
莫宝庆两眼浑浊的看着莫北问他:「医生怎么说呢?真的就一点站起来的希望都没有吗?」
莫北摇头:「基本上是没有。如果有,那就是奇迹。」
「命啊!」莫宝庆眨巴眨巴眼睛,逼回了滚烫的泪珠,起身背着手说道:「这里就交给你们了,我先回家,我好不容易能在家里待几天,得回去
帮你妈干干地里的活去。」
莫北去送莫宝庆,顾安然折身去了莫文的病房。
她轻轻推开病房的门走进去,看到莫文这会儿平静了下来不再哭闹了。他睁大双眼定定的看着窗外,那里正有两只麻雀在打架。
「要喝水吗?」顾安然端了一杯水走到病床前,挡住了莫文看麻雀的视线。
莫文看了她一眼,缓慢的回过头,闭上了眼睛假装听不见。
顾安然把水杯放在了床头的桌子上,一声不语的走了。
听见关门声,莫文睁开眼睛,顾安然真的不在屋里了,他看了看桌子上的水杯,原本是一伸手就能够到的距离,他现在怎么用力都没用,双手无力的垂在身体的两侧,动都不能动。
他不是不口渴,刚刚哭嚎了那么久,嗓子早就哑了,想喝水,但二嫂比他还小一岁,他要喝水就必须有人抱起他的头,他总不能让二嫂抱着他喂水喝吧?
正想着这些,顾安然又回来了。她手里拿了一根长管,就是输液器上的那种软管。
她把这软管的一端放在水杯里,另一端送到莫文的嘴边说道:「这输液管是我找护士姐姐要来的,干净的,放心喝。张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