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莓拄着膝盖,盯着鞋面怔愣了一会儿,然后缓缓起身,从容地走进了单元楼里。 小红伞被她合力收起,残留的雨水顺着伞尖尖像打点计时器一样慢慢流了整个楼梯。 她不自觉想起刻在骨子里,忘不记的那张脸。 “…姜莓,他是栾鹰,你不可以救他。”她禁不住地怔愣喃喃。 … 姜莓爬了两级楼梯,最后黑着脸立在了原地。 她冷冰冰把书包丢在楼道间,转头撒丫子往外跑。 伞柄捏在手里,她来不及打开,任由雨水冰凉从脖颈流进她的衣襟。 “姜莓,你真傻!”她咬牙切齿。 直到跑到那道口,姜莓瞥着那高大身影,顿住了。 她真的要为这个仇人牺牲自己么。姜莓问自己。 赵军恶名在外,向居民楼里的人求助,大概是不会得到帮助的。唯一的法子是姜莓惹怒赵军,自己顶上。 姜莓咬着指尖,直接否决了后者。她顶多帮栾鹰叫些人来。 深深望了伏在地上的瘦弱身影,姜莓面无表情走进最近的单元楼。 ——栾鹰,我就试一次,成不成功,就看你的命了。 一楼一室,悠扬的门铃声滋滋作响。 很快,门后拖鞋踢踏声响起,防盗门被打开。 是个扎着羊角辫的小姑娘。 “姜莓?”小姑娘不善地眯起眼。 姜莓随便挑中了离得最近的一户,没料到出来的人,定定看着那张嫩生面孔,她不确定道:“陈可儿。” 陈可儿五年二班,和赵文柔最为要好。但她似乎对姜莓一直抱有着不明的敌意。 女孩扯了扯嘴角,“你来干什么。” “陈可儿,赵军正在…” “啪”地一声,姜莓看着重重关上的防盗门失语。 但很快,门板又重新打开了。 陈可儿脸色阴沉,“姜莓,我劝你少管闲事。” 小姑娘勾勾唇,“你不就是仗着有对有钱爹妈,你哪里比得上赵文柔。论成绩,论琴艺,论长相…” 扣在门框上的手泛白,陈可儿咬唇,“你别再妄想着打赵军主意!根本不可能会有人出面,柔柔爸爸不可能再次进拘留所的!” 姜莓拧眉,眼前羊角辫女孩显得怒气冲冲,“你误会了,我没想针对赵文柔。” “没想过针对?”陈可儿脸上没有笑意,满是嘲讽道:“市里的钢琴比赛柔柔拿了第一名,而你只拿了参与奖,你跟我说有误会?你一点都不嫉妒她?” “好,现在我相信了,请你离开我家门口吧。” 姜莓抿唇,顶着女孩冷酷的视线,迈出了单元楼门口。 恍然记得,邵兰嫁入姜家差点小产那会儿,也是陈可儿出面狠狠斥骂了刚上初一的姜莓,说她故意打翻了热汤,吓得兰姨跌坐在地。 姜莓明知道是赵文柔打翻的,却在她的一再恳求下却还是应下这份责任。 她说:“莓莓,我本就是姜叔叔的继女,他知道了肯定会相当生气的。可是你不一样,你是姜叔叔的亲闺女。” 赵文柔泪眼朦胧。 所以姜徐州单独叫出姜莓再三问过,她都咬定是自己失手打翻。虽然姜徐州没太多说什么,但之后的两年却很明显地对姜莓冷淡了许多。 原来,她那时这么傻。 … “小杂种,哈哈哈哈!” 姜莓走出单元楼的时候,正看见眼前这一幕。 少年蜷缩在泥泞之中,像是一截被横腰折断的小白杨,安静得折在了泥里。 指骨分明的瘦掌插进了松软的泥地里,原本正常的少年肤色显出苍老树皮一样的黑,上面踏满了鞋底子狠狠碾过的红痕。 男人拎着一瓶白酒,劈头盖脸地朝他浇去。 泥泞黏稠的黑发浇满了透明的酒液,甚至鲜血淋漓的手背也没能逃过,那双好看的、血红的手在伤口的刺激下不住地微微颤抖。 疯了…疯了!! 姜莓怒气直冲头顶,她感觉脑子已经气得糊涂了。 女孩如一颗炮弹猛突袭了男人的后腰。 “疯子!” 赵军措不及防被撞了个趔趄,肥手胡乱在空中挥动。他扭头,女孩顶着头乱糟糟的头发,眼神凶狠。 “操你妈!哪儿他妈来的逼崽子?!” 撞得太用力,姜莓的头晕得眼前犯花,投射在眼底的景象瞬间暗了一大块。 完了。她心底冰凉一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