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英对令祯的自恋一无所知，她凭借多年打工人的警觉，拿出应付客户的耐心，在对方开口提出更多要求前，先发制人： “店员是我朋友，我带你去厨房水龙头那先洗洗，不然油渍干了不好洗？或者你不急的话，你回客栈把衣服脱了，我帮你洗？要是你怕我把衣服洗坏了，你送洗衣店，闪送费和洗衣费我帮你实报实销？” 令祯还沉浸在自己要不要和这个女子有进一步深入接触的犹疑里，就听到对方甩来的三个解决路径，那口气让他一下子仿佛回到会议室听下属汇报工作进度。 他接过柳英的纸巾，默默地擦了擦汤汁已经滴得差不多的下巴，清了清嗓子，说道： “就在店里用水龙头先冲冲吧。” “我自己洗。” “噢，我和阿捷说一声……”柳英起身，顺便瞄了好几眼男人的穿着，暗自琢磨这件衣服贵不贵。 令祯捕捉到了她那满眼“不会要我赔钱吧”的眼神，想笑，但又觉不合适，便扭头看向墙上的招财猫。 随即又发现自己对着满墙圆滚滚、乐呵呵的招财猫更有点傻。 正自懊恼间，他听到柳英喊他：“先生，这边。” 令祯一踏进厨房，便忍不住打量起厨房的卫生状况，短短几步间，将灶台、水池、储物架都粗略看了一圈。 想不到这店铺虽小，后厨倒是很整洁。 眼睛干净了，胃好像都舒服了不少。 “喏，他们这没有洗衣液，只有洗手液，你看用不用得上。”柳英把一瓶粉嘟嘟的樱花味洗手液放到令祯手边。 “嗯。”令祯应完，打开水龙头，调好水流，提起上衣领口，用清水沾湿后，双手打了点洗衣液泡沫，抹到衣服上一条长蛇般的油渍上，再轻轻来回揉搓。 柳英本来在一旁看着，但很快，就撇开了眼神。 令祯个子高，一开始还努力俯身往龙头口凑，可估计这姿势太过别扭，待他洗到尽兴处，便慢慢直起身，衣服也越提越高，连腰腹露了大半都浑然不觉。 他腰腹精瘦，清晰的脊柱沟在后腰投下晦涩的阴影，如绵延山脉接入平原，两波浅湖似的腰窝若隐若现。 两抹人鱼线只露了个尾巴，腹肌有，但不算明显。 等等，他这腹肌怎么不对称啊？ 算了，有腹肌就不错了。柳英瞬间想起以前和几个建筑公司的男客户开会，他们硕大的身体塞在不堪重负的办公椅里，浑圆的肚子抵在低矮的桌沿上，像鼓鼓的肉包子被细筷压了一道褶子。 令祯的身材和他们相比，实在是……好。至于那不对称的腹肌，微瑕罢了。 呼吸乱不过一秒，柳英就一转头，视线在厨房里逡巡一圈，最终落在砧板上白花花的猪肥肉上一时发呆。 “你在看什么？”一旁埋头洗衣的令祯低声提醒。 他刚刚，好像又感受到身边女孩看向自己的目光。 “肥肉啊，猪肥肉可以用来炒猪油，炒完的猪油渣也很好吃，咯嘣脆。”柳英回答得坦荡。 肥肉？猪油？炒来吃？ 令祯虽和女孩只打了几个照面，但也已经无法摸清她话里的真实指向。 懒得管她，令祯稳了稳气息，加快手速，胡乱搓了几下衣服，冲去泡沫，发泄般地使劲拧干后，顾不上抚平皱巴巴的衣服就抓紧洗手。 细密的泡沫被小瀑布般的水柱冲散开，在白净的手指间磨蹭逗留，最终不得不归入下水道。 洗完手，他又接了一捧凉水，用力抹了把脸，醒醒神，洗去一脸凹糟心情。末了，又用湿湿的手指把头发往脑后一抹。 火气散去，心情舒爽，令祯这时方才把胸前的T恤撑开，欣赏自己难得的家务成果。 幸亏洗得及时，油渍基本已看不出来了，只是领口重灾区还有一块指甲盖大小的黄色油污和衣物织料难舍难分。 柳英也看到了这块难洗的污渍，进退两难间，便听令祯开口道： “没事，一件普通T恤而已，洗不掉就算了。” 是啊，一件大几千块的“普通T恤”，一件知名潮牌和法国街头艺术家联名的限量款T恤。 当然，这些事情柳英都不需要知道。令祯只想和这女孩尽快两清，各归各路，阿弥陀佛。 两人双双松了口气，一个祈祷就此“再也不见”，一个心想这人还挺大度。 回到餐厅，两人之前没吃完的粉丝和生煎都已经凉了。 令祯的胃口已被意外搅得一干二净，也没多停留，朝柳英意思意思点了个头，就一阵旋风般消失在门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