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蒙亮,秋英就迫不及待地将子清叫起,让她赶紧拾掇行李。 原本睡眼惺忪的子清睡意全无,以为又要鼓捣什么大事,把门关严拽着秋英就往墙根领。 压低嗓音,面色惊骇:“姑奶奶,你这是又整哪出,再被逮住咱命都得搭进去。” “他准我走!” 秋英平静说道 “你……你说什么?”子清以为自己在做梦,使劲揉揉昏眊的双眼。 “他说放我们走!”秋英斩钉截铁说道 “你是说……他……肯放过我们?”子清瞠目结舌已经激动得说不顺话。 半信半疑复问一遍:“他当真……要放我们?” 秋英点头确定。 子清蒙怔下一刻便绷不住了,语未出眼泪已经泛滥。 双手合十昂头向天,嘴里念念有词:“谢天谢地,老天爷还给咱们留条活路。祖上保佑,祖上保佑……” 压抑的情绪在这一刻得到彻底释放,抱着秋英呜咽低泣。 终日提心吊胆就怕宗溯又来折磨秋英,今日他来她已做“狗急跳墙”的准备,没想到这畜生突然善心大发,终于干了回人事。 情绪渐渐平复,子清跑进堂屋,开始翻箱倒柜一顿忙活。 用完早膳,秋英去昭华殿向赵太后辞行,最重要的是看望团旺,不巧他被亓王带回王府扑了空。 待秋英讲明来意,赵太后错愕不已。 一直以来总觉得儿子对她格外上心,他看她的眼神何其专注,对她的态度更是从未有过的敦温。 一个傲睨自若的人,就算神志不清,不喜欢也绝不会碰一个手指头。 同理,若是看重的东西就算不择手段,也要想尽办法占为己有。 明明有意,为何允她离开。 忆起二人不久前的对话,好像又一知半解。 可她始终想不通一点,为何放着眼前的荣华富贵不要,偏偏要过那种饭糗茹草的清苦日子。 “你可想好了?”赵太后语气不由加重,意在让她考虑清楚再作答。 秋英想都未想脱口而出:“多谢太后照拂,小女庸碌之辈无福无禄,不配居于尧舜之地。” 赵太后摆手屏退身旁侍婢,从凤座起身,缓步走到秋英的面前,和颜悦色:“这一别来日难见,哀家有些肺腑之言想说与你听,望你别嫌我深宫妇人唠叨。” 秋英微笑摇头,侧耳聆听。 赵太后虚叹一声,凝望远处黑瓦翘脊的重檐顶失神,那方向应该是君王临朝政出令达的悬鹰殿。 往昔悲欢,红尘烟雨,封陈已久的眷眷往事在某个节点如泄闸洪水奔涌翻滚,谁说年华无忧,只不过是人心易老,淡看风云。 这座王城,埋葬她太多的悲欢离合,三言两语无从说起。 回肠百转内心惆怅,声音绵软娓娓道来:“哀家出身下奴,十四入了当时外姓贵族刘玄门户,做刘玄千金的侍婢,后来陪嫁随她入宫,刘氏女虽然长相一般却八面玲珑极谙媚人心术深得先王欢心,盛宠不衰,不久便生下长公子稚,君王大喜过望盼子成龙,不顾众卿反对毅然决然将其立为太子。 恃宠而骄,贪婪成性刘氏母子野心膨胀,一个觊觎中宫君妻之位,一个迫不及待想登峰造极,可惜事不遂人愿,先王还是另娶正妻,先王后便是亓王宗韫的生母姜下。 刘氏气急败坏,自古君王多喜新厌旧,为了争宠固位便将哀家推出去,我心里明白,先王对我并无情分,只是单纯想给刘氏台阶下,好在肚子争气当年便传出喜讯,刘氏大怒对哀家非骂即辱,而先王对此不管不问,我忍气吞声日子过得战战兢兢,于次年春便早产诞下君上。 本想着母凭子贵苦尽甘来,没想到身在后宫危机四伏,若无君宠根本无法立足。 君上出生那年,北部大旱,寸草不生,又逢西部兵变,先王连吃败仗,生灵涂炭哀鸿遍野,朝内别有用心之人大做文章,以神灵之名作法避凶,问吉卜卦,笃定君上是鵩鸟不祥之人。 君王偏听内心激愤,本就对这个体弱多病眉目过分清秀的儿子不喜,如此一来更是冷漠疏离,任何场合都不会有他的身影,宫里很多人甚至从来都没见过。 二公子溯是一个可有可无的存在。 凡事每当君上想冒头掐尖,哀家便畏怕后缩,劝诫他忍气吞声莫与人争,仰人鼻息过得连个普通宫人都不如。 后来有一事,彻底将我母子俩推入暗无天日的深渊。 那年君上七岁,公子稚盛气凌人惯了,从未拿他当兄弟,于学堂当众指着他鼻子辱骂,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