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昭华殿,秋英已经气喘吁吁,扶着墙回头望向还追在身后的团旺,小家伙嘟哝不止迈着小短腿溜溜跑来。 掐腰仰头大口喘息,赤脸怒道:“你作甚!” 看着一无所知懵懂可爱的小家伙,秋英实有些对不住他,缓身蹲下来,笑着拍了拍他肩头,转身背对于他,亲切道:“我背你。” 小孩子最是好哄,听秋英要背自己,转怒为喜,小嘴一咧龇牙憨笑,提起衣裾,两只小肉手攀上秋英肩膀,刚想发力跳上去,似乎意识到什么,又犹豫地收手站直身子。 秋英见他迟迟不来,疑惑地转头看向他。 团旺耸搭着头,两只手搓在一起,小声道:“还是算了吧,你连路都走不好……” 秋英知道他是心疼自己,满不在意玩笑道:“放心,稳当得很,绝不会把你摔着喽。” 团旺摇摇头,半晌不见动弹。 秋英捏他肉嘟嘟的小脸蛋,宽慰道:“小瞧人是不是,别看我人瘦腿脚不好,在老家,我能背得动一石粮食,能翻越一座巍峨大山,能不停歇地走上十几里路。” “一石粮食?大山?十几里路?” 打小长在宫里的小家伙五谷不分六畜不识,从没踏出无双城一步,不见山不识海,对秋英说的那些压根没有概念,只觉得那应是很了不起的事情。 秋英伏低身子,张开手臂,侧脸问道:“你到底要不要我背?” 经她一说,团旺这才把心踏实地放进肚子,走上前,跟个知了猴似的扒在秋英的身上,小脸贴上她的背脊,双手紧紧搂住脖颈。 秋英圈住团旺的屁股咬牙慢慢发力站起,又颠了颠,笑话道:“你个小肉墩,还真沉实。” 团旺偷偷傻乐,笑着笑着红了眼睛,可怜巴巴,搂紧秋英道:“你可别不理我,这宫里就数你跟祖母、爹爹对我最好,别人要么怕我,要么束着我,不准我干这干那,尤其那个南宫郡主,叫秦五日日守着我不准出门,还不让我吃糖。” 秋英笑着安抚:“小傻瓜,他们那是为你好。” “我又不是小孩子,就知道不是,他们对我好,是想哄我爹爹跟祖母高兴。” 面对团旺的灵动透彻,秋英一时不知该如何接话,更不知如何劝慰他,嘴唇龛合,话赶话差点儿问起他从来不提及的母亲,话到嘴边欲言又止。 本来还想嘱咐他,日后若没必要别来找自己,尽量离那郡主远点,但顾忌这是人家私事,况且那人再不济也不会苛待个孩子,又见他如此伤感,有些话无论如何也道不出口。 秋英佝着身子背起团旺,信步走在幽长笔直的宫街,一大一小依在一起。 头顶碧空无尘,云朵相拥 脚下光芒舒倘,叠影成趣。 顷刻,远远听见俩人断续的嬉笑声—— “……一石为四均,三十斤为一均,你呢,差不离有一均半……” “……巍巍山脉,千仞削壁深渊万丈,水瀑洞天,万鸟翔集,有机会我带你去看……” “……嗯……,按一个成年人正常脚力一个时辰大概能走上十几里路……” 秋英带团旺去尚膳堂亲手做了桂花酥饼,在堂子用过午膳,稍歇后又陪他舞刀弄枪耍宝逗乐,一顿折腾下来把小家伙累够呛,倒头钻进自己怀里流着哈喇子呼呼大睡。 外面凉嗖担心受凉,秋英把他抱回昭华殿,亲自交给秦五。 回了长青宫,就见宗溯的随行内侍官存诚揣手站在院里,像是在等自己。 一种不好的预感涌上心头。 秋英平定心绪轻步走到近前,行礼问候。 存诚让她不必客套,态度谦和有礼,不徐不疾道明来意:“咱家领君上令,命你去静舍抄经。” “抄经?”秋英惊讶不已,脱口而出。 存诚点头一笑,确认无疑。 秋英心中疑惑,这魏国国君到底是什么路子? 明明对自己厌恶至极,却还要把她放在自己眼皮子底下晃悠,分明在给彼此找不痛快。 自己已尽可能避着他,免得惹他膈应。 他如此精明透彻一人,竟能一点瞧不出! 秋英压下心中的躁郁,实在装不出风轻云淡的乖顺样子,愁眉不展勉强发问:“大宦可知,君上为何无缘无故召草民抄经?” 存诚摇头,只道:“君心难测,恕咱家不知。” 秋英颓丧着一张脸,又追问道:“可知何时过去?” “自然,越早越好。” 一想到要见那杀人不眨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