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约七年前,自小随父母在京城长大的柳宸来南和县探望祖父母,那时他已经被迫放弃了他的为厨之道,只能一心准备科考,而来这里,也是为了能静心读书。 他与江南翘就是在那时认识的。 彼时,柳家的邻里是彭家,而她就是那户人家的一个小丫鬟,只是因着生得貌美,又在被卖到彭家前学过些字,彭公子便让她在书房伺候,而且还一直有意将她收房,只是她当时年纪还小,他也便没有勉强。 当时,彭公子的学问在整个寺明州都极为有名,而柳宸祖父一心想让他为柳宸指点一二,便让他常去史家坐坐。 没料想,柳宸在彭家的书房一来二去中,竟对她这个彭家的丫鬟暗生情愫。 而在遇到他之前,她本来也觉得跟着自家公子过一生也不错,可自从见了他之后,她便在不知不觉中对彭公子越来越排斥,渐渐地心里眼中都是他了。 几个月后,彭公子要去京城游学,原本是要将她一起带过去的,可为了柳宸,她刻意称病,并未随他一同离开。 之后的一年里,虽然一个要寒窗苦读,一个被困高墙,可他们还是寻了各种机缘与彼此见面。而年少时的爱恋,左右逃不过山盟海誓,他对她的誓言,便是在回京之时要将她带回家去。 她很清楚,以她的出身,哪怕他对自己再深情,也绝不可能给她一个正室的名分,可为了能与他长相守,无论以什么身份站在他身边,她都不会计较。 于是,就这样,他们有了约定。 又半年后,柳家让他回京赶考,他也做好了准备,便打算将这个好消息告诉她,所以与她相约黄昏时在他们经常私会的柳水河畔见面。 那时候,彭公子也从京城回来了,他虽然只离开了两年,却一路平顺,而且在机缘巧合之下又结识了云相国身边的红人,故而很是顺畅,也有了要将她收房的打算。 虽然知道自己出身低微,即便再嫁给旁人也逃不脱妾室的命运,但哪怕是为妾,她也只想嫁一个人,那便是柳宸。 在收到他要与自己见面的口信前,她已经听说了他要回京城的事,也猜到了他见自己时定然会告诉她这个好消息,心中自然十分欢喜。 “我以为,从此之后,我便能正大光明地与他在一起了,可谁知道,那一天,我从黄昏等到深夜,却一直没有等到他。”忆及往事,江南翘虽心痛如绞,但神色却瞧不出有任何的哀伤,“他没有来,因为那个时候,他已经在回京城的路上了。” 这些旧事,柳祖豪显然都清楚,道:“也不妨告诉你,那时候,我只是打算让他在此住个数月半载的,可没想到他竟一去不回,后来我才知道,这逆子不认真读书,竟勾搭上了一个邻家的小丫鬟,便在一气之下亲自回来,并将他给直接绑回了京城。故而,他虽然未守诺,但也怪不得他。再说,就算他去了,也是断然不会带你回京的,因为我根本不会同意,我爹也是!” 江南翘看着他,问道:“所以,你知道他爽了约,却逼迫着他去做一个无信之人,对吗?” 柳祖豪自然记得,当时柳宸在挣扎时的确说过,她还在等着他去赴约,可他本就不可能对勾引自己儿子的一个小丫鬟有好感,更不可能在意他们的约定,于是便没有理睬,而是依然照着计划连夜将他带回了京城。 他哼了一声:“若他与君子有约,我自然不会让他失信于人。” “无论我是否是君子,都是他约我在先,若是不去,便是失约,难道柳家的圣贤书不是这么教人的吗?”江南翘冷然一笑,毫不掩饰语气中的不屑之意,“有父如斯,难怪柳宸他是如此摇摆不定的性子。” 听到她两句话便贬了整个柳家,卢氏甚为不悦:“你这姑娘,好狂的口气,若你读过圣贤书,便不会对长辈如此说话!” 见气氛越来越紧张,柳宸试图开口阻拦,但却被安川给拦了下来:“他们都有很多话要说,你听着便是。” “我的确没有读过几本圣贤书,而且也没打算做个贤良淑德的好女子,不过,这世间的道理我却听说过一二的。”江南翘轻轻挑了唇,嘲讽道,“我只听说过子不教父之过,却没人说过子不教便去找旁人麻烦的。” 柳祖豪怒道:“你以为我们愿意来找你吗?我儿子自小便老实敦厚,若非遇到你,我柳家早就子孙满堂了!” 卢氏也动了气,质问她道:“这世上男儿那般多,你为何偏偏要缠着他不放?” 面对他们咄咄逼人的斥责质问,江南翘却分毫没有退缩之意,她冷静而果敢地抬头看着他们,反问道:“那你们怎么不问问他,为何这世间女子那般多,他为何偏偏要记挂着我这个青楼女子呢?” 卢氏冷声道:“自然是因着你先缠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