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长恒以前也听说过,他在很小的时候从树上摔下来断了腿,却不想竟是眼前的这一棵,不由多看了几眼。 这棵大槐树枝繁叶茂树枝粗壮,应该有个几十年了。 “当年我五岁,伯父已经在朝为官了,这里虽是他的故里,但他已经多年都没有回来过。不过,那一年伯母怀了身孕,越来越思念家乡,伯父便特意将她送了回来,还买了这个临水的小院子,希望她能在这里过得舒坦些,那时我便经常不顾父母的嘱咐偷偷来此处玩耍。就在她即将分娩的那一日,正值晚春槐花如雪,她说她想尝一口槐花,我便爬上树去替她摘花,可花还未摘下,她便开始腹痛,后来……”说到此处,云向迎顿了一顿,再开口时,虽然语气依然平静,可听着却沉了几分,“后来她难产,一尸两命。伯父得了消息后匆忙赶回,怒极。” 她知道他的伯父便是当朝云相国云泸,听着不由心惊,怒极是何意?难道这件事与他的双腿有关吗? “伯父与伯母原本伉俪情深,那几日,他迟迟不肯将伯母下葬,众人只道他是舍不得,唯一看穿他心思的人便是我父亲。”饶是往事再远,他提及时,心中也难免起波澜,“那一日,父亲悄悄对我说,他想将我过继到伯父膝下,好替那个还未来得及出世的堂弟尽孝,我不愿,便逃到了这颗大树上,不料竟出了意外。” 在传言中,他应该便是在那时从树上摔下来伤了双腿的吧。 “后面的事,我想,你大抵也听说过。我也知道,定然会有人说,这是老天爷提前给我的报应。”仰头迎面从枝叶中透过来的阳光,他的语气渐渐冷了几分,“可那时,只有我知道,要惩罚我的不是老天爷,而是我的伯父。” 在刚刚爬到树上时,他无意间看到,伯父正用他送给自己的那个弹弓对准了自己。 随后,在他还未反应过来时,一颗石子打中了他的膝盖,害得他从高高的大树上直直地摔落下来并立刻昏迷。 他再醒来的时候,已经是一天一夜之后了,从此,他便成了如今的模样。 许长恒震惊不已,更想不通:“可是,他为何要这般对你,他妻儿的死又与你无关。” “可是,他误以为有关。”渐渐地,他的声音又恢复了素日的平静,“后来,父亲才打听到,那个伺候伯母的老婆子睿了不受罚,便谎称伯母是因看见我擅自爬树而担心我受伤才动了胎气,那时,他已然将我当做了害死他妻儿的凶手。而我父亲也正是因为看出了他对我的敌意,才有意将我过继到他的门下,以免他会迁怒于我的。” 她只觉得匪夷所思:“难道他不经求证便认定意外因你而起吗?” “那时院子里的确并非只有那老婆子一个下人,倘若他愿意求证,或许也能查清事情与我无关,可是,他并没有那么做,而且应该也宁愿相信那老婆子的话,毕竟他需要找人泄怒,而我的确是个好人选。”此时,云向迎已经平静如昔声音温和,“因为他是庶出,我父亲是嫡出,他自小便受了不少委屈,很多还都是因着我父亲。” 虽然云泸自小便一直学着照顾家中生意,而且的确也做得很好,但因为他是庶出,他父亲过世的时候,云向迎的父亲身为嫡长子,还是继承了大半家业,并未留多少给他。后来,在受尽屈辱后,他决定弃商入仕,发愤图强了几年后,竟当真在科举考试中夺了个好名次并仕途平顺,十几年后便从一个地方官去了京城上任。他妻儿故去的时候,正是他在朝堂上前程似锦之时。 那时,他与云向迎父亲在云家的地位较之从前已经有了翻天覆地之别,云家的生意曾一落千丈,全靠他上下周旋才得以保全,从那之后,他们兄弟二人虽然各在一方,但其实却是荣辱与共,因为一个为了保全权势而需要钱,一个为了财源滚滚而需要权。 虽然看似为了各自的前程,他们谁都离不开彼此,可其实,有权有势的云泸自然还是占了上风的,而他自己也认为如今的云家倚仗的便是他这座靠山。 就在云向迎五岁的那年,正是他志得意满扬眉吐气的时候,唯一让他介意的,是他与他娘子一直无后。其实,他娘子既无所出,他本可纳妾甚至再娶,但因着他与她伉俪情深,为了不让她伤心,他怎样都不肯纳妾也不愿休妻,好在成亲了十几年后,他娘子终于有了身孕。 听到这一节,许长恒不由想到了外面有关云相国的传闻。 人人都说,云相国膝下无子无女,好女色,虽然一大把年纪了,但还是不断纳妾收房,可是却一直空着正室的位子,听说只有为他生下孩子的妾室才有可能成为相国府的夫人。 听起来,云相国其实是个为了求子而广纳美女的好色之徒,与云向迎方才提到的那个痴心又痴情的男子实在大相径庭。 但也许,正是因着他早年痛失妻儿,如今才会如此放纵。不过,他似乎一直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