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苍弟,月试已放榜了!”
一大早,黎澄便来到弟弟的居舍内寻黎苍。却发现黎苍坐在教苑生舍小院的石桌前,手中捧着一篇文章,正自津津有味的看着,丝毫没有要出门的意思。
“各位精英科的同窗们,已都挤去校场处看榜了。你不去么?”
“不去。”黎苍头也不抬,只是轻轻捻动书页,云淡风轻的道:“人众之地,不可往也。拥挤纷闹,何如独坐屋中?”
“况且,人事已尽,分数如何已成定势,又何须急于要此时便知。”
他看了一眼黎澄,说教道:“兄长也请淡然一些。父亲曾教过我们,凡行大事者,大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不过是一次月试,兄长何以咋咋呼呼至此呢。”
黎澄脸上一红,也觉得自己有些过于激动了。他挠了挠头,略微不好意思的道:“我倒也不是在意自己的名次。”
“只是,苍弟你素来聪慧,为兄是觉得你或许能拿榜首,想邀你同去看看的。”
“是否榜首,并没有什么紧要。我辈只需精研学问,迟早能被周王殿下看在眼中的。”黎苍道。
他一面看书,一面端起石桌上的茶盏,啜饮了一口。只是放下茶盏时微微有些颤抖的手,暴露了他此时内心的紧张。
他当然不是不在意名次……而是,他自忖自己是权臣黎季犛之子,不愿去和一群人毫无体面的拥挤罢了。
其实在这次考试结束之时,黎苍便想方设法的弄来了几个平时尚算用功的精英科学子的文章。经过他在暗地里悄悄比对,笃定了这些人论起文章经义,水平皆远远不如自己。
这些用功的都是如此,更遑论其他那些滥竽充数的士族纨绔了。黎苍断定这次月试,自己定然是教苑中的头名,因而只等着放榜揭开名次之时,自己好迎接众人恭贺。
受人恭贺,如何才能够更加体面?自然是明明摘得魁首,却显得云淡风轻,做出一副“只是随手为之”的高人状。
而不是眼巴巴的跑到榜单底下去看榜,看到自己得中榜首,就激动的高喊着“噫,好,我中了”。这可不是他这样的士族弟子所为。
黎苍甚至都想好了后续自己该如何表演:等到其他人看了榜单前来恭贺他的时候,他一定要做出一副举重若轻的模样,先“侥幸侥幸”的谦虚一番,而后在不经意间指出自己的文章其实还有许多不足之处,觉得自己还能继续进步,现在的成绩不足挂齿……
简而言之,就是要装拨逼。
如此一来,自己定然能在这教苑中收获不少拥趸,再被那位周王收入门墙,这样一来,必然会得到父亲青眼。
正这般想着,黎苍耳朵轻动,听到外间有喧嚣声渐渐传来,想是那些看榜的精英科学子们回来了。
他赶紧挺直了腰背,飞快瞥了瞥自己身上的衣装是否现了褶皱,而后又赶紧盯住了书,摇头晃脑,做出一副陶醉其中的模样。
“榜首兄,榜首兄,榜首兄可在吗?”
一位精英科学子大声的叫喊着,推开院门走了进来,见石桌前有人正坐着,便径直往这里走来,后头还跟着十来名学子。
黎苍心中道一声可算来了,一副方才听到的模样将书拢在袖中,站起身来拱了拱手,一副故作淡然的模样说道:“侥幸侥幸,莫兄不必张扬,我在这里……”
这位姓莫的学子是个近视眼,看着石桌前有二人坐着,是以走了过来,而今凑近了看清了黎苍的脸,遂笑着拱手道:“原来是黎二公子。今日没去看榜吗?”
“对了,你说侥幸……侥幸什么?”
“莫兄方才不是在寻我……”黎苍也被他问的愣了,下意识的说道。
“嗯?”莫姓学子也愣了,下意识道:“唤你?我唤你作甚?何时唤你?”
黎苍一脸懵然,还没反应过来,莫姓学子身后,那十来个学子已经靠的近了,有人笑道:“莫憨子,伱寻人不叫名字,只叫诨号作甚?”
“啊,噢。”这位莫姓学子满脸古怪的挠了挠脑袋,先是看了黎苍一眼,而后赶紧移开了视线,道:“倒是我疏忽了。忘了唤名。”
“范淮,范淮兄可在吗?你得了榜首!快出来让我等瞻仰一番啊!”
随后,这位莫姓学子也不敢再理会黎苍,而是顺势做出没看见他的模样,自顾自的在院里的各个生舍里找了一圈,见没别人,又咋咋呼呼的径直离去。
还有几個听到方才对话的学子,在院中时,始终维持着一脸古怪之色,离开的时候,还偷偷用怪异的眼神瞧了黎苍一眼。
直到自觉走的够远,他们才发出一声压抑着的晒笑,而后便是急促的脚步声……
几人走后,黎澄一脸的愕然,对黎苍讶异道:“范淮?谁是范淮?没听说过啊?”
“苍弟,你可认识么?……苍弟?”
他转头去看黎苍,却见黎苍面红如血,浑身颤抖,不由大惊,忙搀住了这位弟弟,急急唤道:“苍弟,苍弟?莫不是得了什么急症?”
确实是得了急症,名为羞愤的急症,现在的黎苍简直羞愤欲死。
志得意满,觉得自己必然是魁首,结果却闹出了冒认的笑话。
逼没装到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