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王伟业在急诊室当班,一切如常。 争分夺秒的运送,无法抑制的哀嚎呻|吟……是的,在急诊室,这些突发、急迫发生在生死之间的挣扎、大喜大悲,只是寻常。 不过,这一切通常都跟他无关。 因为他只是旁观者,没有需要他的地方。 他已经很习惯。 当他听到护士打电话说一个伤者急需O型Rh血阴性血时候,他产生了终于能够帮上忙的庆幸,当即自告奋勇自己能够输血。 这本应该是件好事的。 本应该。 当他隔着布帘看到那个伤者熟悉的脸庞时就注定了,这会是一切糟糕的开端。 他献完血,不算虚弱,但是也不太好受,有些晕眩,他想走回自己的岗位休息下,就看到大堂进来了一帮便装。 然后,他遭到了重案的督察的质问,是不是他献血的。 他不明前情,应答是,没预料,得到了粗暴的辱骂跟训斥。 在莫子勋污言秽语之中,他得知,原来,他刚刚输血救回来的伤者是打劫珠宝行的鬼王党疑犯韩江。 “你老尾!你知不知道他打死了三个伙计,还有两个进了急诊室!你老尾!你当差的,好救唔救,你救个贼?!” 都怪他。 失血的昏眩被放大,嗡嗡地震荡着他的认知世界,他感觉自己在下坠,像要堕入无边黑色滚烫的恐怖之中。 “你没事吧?”有手拉住了他,将那些恐惧感知驱散。 王伟业偏头看去,过了几秒才很意外地认了出来方凝真。 “方医师?”他迟疑地招呼。 “……”方凝真被这么一叫,愣了一下,思索,也不太确定,“王sir?” 原来,她不是想起来认识他才过来关心他的。 王伟业点了点头。 “这么巧。”方凝真露出了意外的笑容,眼里的关心因为是熟人更真切了几分,“要不要扶你回去?” “不。不用。我没事。”王伟业轻轻挣开了方凝真搭在自己手臂的手,强调,“我刚刚只是有点晕,现在没事了。” “那就好。”方凝真点点头,看了一眼医院门口远去的莫子勋背影,叹了口气,“莫sir刚刚也只是一时气急才会迁怒到你身上,你不要放在心上。救人,是没错的。” “救人是天经地义的事,没什么不妥啊。”爸爸也在旁边附和。 但是,王伟业没有因此而释怀,他沉默着,内疚,自责。 方凝真察言观色,知道王伟业还是介意,也不再多劝,只是恍然记起什么,在口袋抓住了什么,递给王伟业:“你不是说有点晕吗,吃一点吧?补充糖分,心情都会好些。” 她的掌心,躺着几粒巧克球。 是巧克力,是糖分,是好意。都是王伟业不习惯的东西,他想要推拒,但察觉他意图,方凝真先一步拉着他的手不容分说讲巧克力放到他手中,握上。 这样再强行还回去就不礼貌了。于是,王伟业只能讷讷地道了声谢,再不太熟练地没话找话:“你认识刚刚的sir?” “嗯。”方凝真点头,“莫子勋督察,莫sir,我男朋友的阿头。虽然脾气暴躁些,但是其实他对手下很好的,全部都当自己儿子一样,所以大家都叫他爸爸。所以,你想下,一下子死了三个儿子,伤了两个,他才会一时口不择言。” 不,不是的。他说得是对的,都是他的错,他救错人了。 “那你……”王伟业意识到了什么,“你男朋友在上面?” 方凝真急忙摇了摇头,解释:“不是,头先在莫sir旁边的才是我男朋友,他没事。我来这里是为了我的病人。”话到最后,她的声音低了下去,原本温柔的神态也变得忧伤。 令人不由想要探寻。 “发生了什么?”王伟业也不例外。 方凝真看了一眼他,又看向了他的手,叹息着开口:“跳楼。本来,今日是我们的定期约诊,那些巧克力也是为她准备的。” “是我没用。”方凝真伸手抓住了自己另一边胳膊,很自责的样子,“希望,她会没事。” - 大概是为了病人隐私,方凝真没再多说,接到了一通电话后就跟王伟业告别离开了。 一段插曲而已。 王伟业吃掉了那些巧克力,不知道是不是心理安慰,他不再感到昏眩。 在将糖纸丢进垃圾桶时,他又想起了方凝真低落的神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