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明时节,长安城上空阴云蔽日,雨丝细如牛毛,似有似无地飘着。 一辆马车从东市驶向西市,不疾不徐。待转过了几个胡同,在一个拐弯处停下了。 车夫跃下马车,迅速摆好下马敦,车帘响动处,一个使唤丫头搀扶着一个中年妇人走下车来,身后跟着一个面目伶俐的小姑娘,约莫有七八岁。 中年妇人吩咐使唤丫头道:“葵花,仔细拎着那一篮子东西,里面的食物可都是我一口一口省出来的!” 葵花口里答应着,又忙说道:“夫人真是心疼小姐,一会儿小姐见了这些东西一准高兴。” 中年妇人冷哼了一声:“她要是能有这个心,我也就没白疼她了。” 只听七八岁的小姑娘奶声奶气说道:“娘,您一会儿见到姐姐,千万别和姐姐生气好吗?” 不等中年妇人答话,小姑娘接着又道:“您生气伤了身体可就不好了,我和姐姐都会难过的。” 中年妇人甚感安慰:“还是皃姁知道心疼娘,你姐姐要是有你一半懂事就好了。” 说时已到了一户门前,两块破烂木板挂在门框子上,硬撑出一个门户。 推门进来,更是满目不堪,破缸碎碗散了一地,一只小狗有气无力地摇着尾巴,只叫了一声便止住了,以示对来人的熟识。 中年妇人面色便有些不悦,正要向里间走去,迎面屋里走出一个年轻女子来,手里端着一盆水,抬头望见来人脚下便有些迟疑,转身欲躲之时只听对面妇人厉声喝道:“你给我站住,这会儿子倒知道没脸见人了?” 年轻女子只得站住脚步,半晌说道:“娘,您来了,快请屋里坐吧。” 中年妇人见她一身粗布衣衫,邋里邋遢,不由得又添了几分气恼:“王娡啊,王娡,你还知道我是你娘?你这一声‘娘’叫得我直恶心,想我藏儿好歹也是名门之后,不成想养出你这么不争气的东西来。你看看你现在是什么样子,当初我不让你嫁给金王孙那小子,你偏不听,背地里跟他媾和,做出这等没脸面的事,你不要叫我娘,我没有你这么不要脸的女儿!” 皃姁赶紧扯着母亲的衣袖,小声央求道:“娘,刚才不是说好了吗,您不和姐姐生气啊!” 中年妇人还想开口大骂,只见皃姁从葵花手里拿过篮子,吃力地提到姐姐跟前:“姐姐,你看娘给你送好吃的来了,娘心里还是疼你的!” 王娡从妹妹手里接过篮子,隔着食布便能闻到久违的饭香,眼泪便簌簌地流了下来。 藏儿压了压火气,说道:“哭,有什么好哭的?我外孙女在哪呢,可曾吃饭了没有?” 王娡擦了擦眼泪:“俗儿在屋里玩耍呢,我刚给她喂了一碗面糊糊。” 藏儿说道:“一碗面糊糊顶个屁用,还不赶快收拾了这些饭菜给我外孙女吃。” 王娡应了,一面让母亲和妹妹进屋,一面收拾了饭菜让三岁的女儿金俗吃。 金俗不过是两三岁的小娃娃,饭菜虽好,吃几口便吵着要去玩耍。 皃姁见状,拉着葵花抱起金俗到门外玩耍去了。 屋里只留下娘俩儿,藏儿打量了几眼周遭,简直连狗窝都不如,想到如花似玉的女儿竟住在这种地方,刚压下的火气不禁又弹了起来,没好声气说道:“狗都比你住的体面!” 王娡不言,她不想和母亲言语冲撞,自从嫁给金王孙,她们总是吵个没完没了。 忽然她肚子咕噜一声响,已有两三天上顿不接下顿了。 藏儿冷笑:“住的不如狗体面,吃的也赶不上狗,这就是你违背我的意思嫁给金王孙的后果。” 王娡依旧不言。 藏儿不依不饶:“不屑跟我吵架了是么?” 王娡说道:“娘,我从来没想跟您吵架,女儿只不过想过自己想要的生活,这难道也有错吗?” 藏儿怒目圆睁,柳眉倒竖:“呸,你说的这话没的叫我恶心,要吃没吃,要穿没穿,这猪狗不如的日子难道是你想要的生活吗?” 王娡说道:“要吃没吃,要穿没穿,这猪狗不如的日子原非女儿所愿,但如今既然过成这样的日子,想来也许就是我王娡的命,既是命,我就认了。母亲也不必为女儿操心,‘死生有命,富贵在天’,您不是常常挂在嘴边吗,何苦轮到自己女儿便想不开了。” 藏儿腾地站起来,手指王娡骂道:“混账东西,你嘴里吐的是什么狗屁话,‘生死有命,富贵在天’,当日姚翁给你姐妹看过相,你姐妹二人这辈子是要大富大贵的,现在你来跟我说认命的话,你认的是哪门子的命?” 王娡说道:“算命先生奉承的话您也信?女儿可看不出自己有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