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见三井学长倒地的时候,我觉得胃像装了铁球一样沉重,直冒冷汗,甚至想呕吐。因为眼前的暴力场景,激起许多不愉快的回忆。 洋平为什么出现,又为什么动手?三井学长做了什么?是不是又说了伤人的话?到底谁欺负了谁?谁对谁错? 或者其实他们都没想伤害对方,初衷是好的,只是过程一错再错? 这也有可能。 但是,一切都太暴力了。 哥哥曾对我说,如果想给两个男孩做裁判的话,只会让他们打得更凶。 所以,除了接住三井学长的拳头,我不知道自己还能做什么。 我得承认,三井学长真的让我十分受挫,而我能产生的影响微不足道。伤害已经造成了,我不能假装自己没看见,但我真的无计可施。 这一切都让我十分难受。 我把不怎么灵光的脑袋绞尽了脑汁,都想不出能让三井学长稍微开心点的方法,反而更加激怒了他。 也许,我们真的没有做朋友的缘分。 而洋平呢?虽然我早就知道他是不良少年的首领,打架非常厉害,但我从来没设想过,假如他和别人起冲突的时候,我该把自己置于何地。 使用暴力是不对的。说这种话真的很苍白。我比谁都清楚,暴力的火焰一旦在脑子燃烧起来的话,是任何说教或者社会准则都没办法扑灭的。 我没有信心让他停下。 洋平一定是觉察了我不想说话的情绪,没有逗留太久,甚至连进屋坐坐都拒绝了。 他站在雨后湿漉漉的花园里,把手放在我的头上,轻声道歉。 “对不起啊,吓坏了吧,都是我太冲动。我很担心你,想为你做些什么……结果,反而给你添麻烦了,真的对不起。” 温柔至极的洋平不断说着抱歉的话。 奇异地,我的胸口更加难受,几乎喘不过气来。 拥有美好心灵的洋平、处处为人着想的洋平,怎么想都不可能无缘无故动手。 是我惹恼了三井学长,他把火气发泄在洋平身上,激怒了洋平,才会造成这样的局面。说到底,罪魁祸首是我。 罪恶感逼得我难以自制。送走洋平之后,我走进浴室,放出热气腾腾的水,在潺潺的水声中,开始哭。 我能假装冷静,扮作对任何事游刃有余。我也许能骗过学长、骗过洋平、骗过许多许多人。但最后,我还是会躲进浴室,手足无措。哭。总是哭。 哥哥,你说只要真心对待,就能交到朋友。 原来不是这样的。 * 走出浴室,我趴在客厅的沙发上,胸口还在发闷,背部阵阵肿痛。 哭很辛苦,而且消耗体力,但再疲惫我也止不住眼泪。我就是这样没用的人。 睡意随之而来。朦胧中,我做起关于小时候的梦。在篮球场和流川枫打球的梦。 这是我们小时候唯一爱玩的游戏。哥哥当裁判,让我俩一对一,赢的人就可以接着和哥哥一对一。 为了争夺和哥哥打球的机会,我和流川枫都非常拼命。我很快投进两个球,我很得意,甚至得意忘形,结果轮到流川枫持球的时候,他像换了个人,让我连球都摸不到。 “赢我,想都别想。” 他左右手交换运球,我被流川枫晃翻倒地,狼狈地看着流川枫上篮,入球。 一球又一球,一球又一球。 哥哥很高兴地站在场边笑,他对流川枫说:“很棒!小枫!你变得更厉害了!” 可是我被甩开了。 最后,我脸朝下趴在地上,一点起身的力气都没有了。 流川枫问我怎么了,哥哥想把我拉起来,我都止不住哭声和泪水。我能做的只有坐在球场上,哭。 我很久没这样大哭过,吓了他们一大跳。流川枫为下手太狠道歉,甚至说以后都让我赢。哥哥也不断安慰我。 但我还是说了些傻话。我对流川枫说,你想抢走哥哥,我不要再见到你,我讨厌你,你快点消失! 哥哥背我回家。但我至今还记得,趴在哥哥背上往后看时,被落在原地的流川枫,脸上受伤的表情。 那是我这辈子唯一一次对流川枫说的重话。不管道歉多少次,我还是会愧疚得在梦里也落下泪来。 哥哥说,受伤的野兽都会无差别攻击人,不管是伤害它的人,还是救助它的人。你不是奇怪的小孩,你只是受伤了, 哥哥说,理子,不要变成野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