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 她听见人们呼唤她,叮嘱她莫要落地,于是便在空中稳起身形,心神一定,犹如双翅舒展,便真的像是苍鹰一般,飞向了心中锚定的地方。 那一刻,她一个人,却如率领着千军万马,在冲锋陷阵,在迸发驰骋。 而这场盛大的行吟,少了任何一个人都无法实现。 光络脑一道一道地画下去,飞离洛阳城时,山川河道震动起来,城墙一周的军鼓便息,人们静静站着,翘首以盼,望着被光带照亮的半边天空,连大气也不敢出。 等她拉着光线飞至洛阳城上空时,人群中爆发出巨大的呼喊声,如海啸浪墙,直冲天际,这是欢呼,是鼓舞,是声浪的托举,是永不坠地的信念。 呼声几乎盖过了军鼓,到后来,兵士们也放下了鼓槌,只朝着她的所在呐喊着,喊声雷动,气吞山河,像是要把这倾倒的天地再扭转了。 她就在这万物的声响与万民的托举中,奔涌往复,不疲不倦,画出不灭的闪电。 等到天空形成一个巨大炫目又辉煌无比的光络脑时,不止是伥人,连伥人变作的夹谷蛮山,也没了半点攻击力。 厮杀、战斗、烽火与仇恨在光明下灰飞烟灭,万千的银光犹如宏大广阔、不可抵抗的神意,闪耀在浩渺的苍穹之上,澄清宇内、重振山河的威势,重塑了这人间的法则。 耗尽最后一分气力,李及双跌落在一个不知是何处的山坳里。 光络脑在天空伸展,犹如她在武靖城里做的那场梦,那回她与沈无淹坐在光络脑的中心,看所有光束向无限之地迸发。 现在她坐在某条光线的末端,看见光线做的巨网,兜起了另一半天空。 光络脑终究还是有限,另一半的天空下,是一片没有形状的黑。 掌中应潮珠只剩微弱的光,她踏进了身后的未知。 走了许久,太阳没有升起,月亮没有显现,没有人烟,没有草木。 黑暗扼着手腕,她不知是自己双脚在走,还是被什么扯动。 “筋蛟钩到底是什么?”她听见自己在问。 “筋蛟钩就是意志练出来的气,刀枪水火都杀不了,你也可以理解为妖法。凡人练出妖法,就是比妖还要厉害。毕竟很多妖,连这个人世都不能沟通。”拐子鹑难得地严肃起来,“万物都是妖,只是凡人见识不到,妖与人之间有很深的沟壑。” “那你是怎么来这个人世的。” “你以为我想来啊!”拐子鹑深沉之气立刻消失殆尽,“我现在想回都回不去了!你以为蓬川之神是神吗?它不过也是妖罢了!这都是当初那个神将做的好事!” 她想起他,不知他是否安好:“那敖衍呢?他会死吗?” “你先醒过来,再去想他吧。”拐子鹑有些哀怨,最后几个字,几乎与鸟鸣声混在了一起。 有什么攀在她肩头,哀怨地低鸣。 “我飞不起来了。”她听见它说,垂头丧气。 她摇了摇头,温和地劝慰:“你知道吗?其实你应该不是鹑鸟,你是迦楼罗。《法华经》中说它‘翅翮金色,居四天下大树上,两翅相去三百三十六万里。’你的羽翅在那儿,看到了吗?” 它顿了好几瞬,长叹道:“那是朝霞啊,公主。” “不,是你的羽翅。”她坚持着,听见流霞之下,马蹄声碎,两翅翩飞过处,一片风吹云散。 ** 是计恩先找到的李及双。 他一直记得,她在水中如明轮一般的遨游速度,别的人都在山林间地毯式地找,只有他奔向一个一个水潭。 果然,她漂浮在洛阳北侧偏东的一个深潭里,身上立着一只涉禽,脖颈处套着一条蓝黄交错的丝绦,周身覆着灰白色长羽,长颈短喙。 他跳下水中,朝那一片覆舟一般的白游去,惊飞了涉禽,半空盘旋数圈才离去。 将人救回来,她很快就醒了,第一句话便是问伥人。 大家告诉她,洛阳一带已无伥人,但是京畿周围仍有探报,说是发现了不少伥人,但这些伥人浑浑噩噩,不仅不再咬人,被打死的时候也毫无还击之力。 不再有为虎作伥的暴虐,只有丧家之犬的颓靡。 李吉下令先将伥人押回莫邙山,修建防御工事,随后的事项过后再议。 但很多人都觉得,伥人不会再作恶了。 她听了,未有半点表态,只有四肢百骸和整幅身骨都隐隐作痛。 她不知道是不是他的筋蛟钩留在了身体里,当初盲蛛留在肩头的伤消失了,但痛弥漫开来,日夜不得安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