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她再次伏于案前,执笔挥毫。 可刚写了几个字,便听有人敲门。 “不会是王爷又回来了吧。难道他想……” 蟾露意味深长地望了阮葶嫣一眼,见她头抬也不抬,便悻悻地过去开门,却见一个家丁打扮的少年端着一碗什么东西站在外面。 “可是有什么事吗?” 此语一出,她立刻意识到了什么,伸出一臂让少年进来,等他自己表明来意。 少年指指碗,又指指阮葶嫣,头一仰,作出“喝光”的动作。 蟾露低身一凑,连忙捂住口鼻,“好浓的苦味!这是碗药啊!” 阮葶嫣眉头一蹙,摆摆手,“我不喝,你拿回去吧。” 她认出此人便是上午“无视”她的家丁,心中并无半点“公报私仇”的意思,只是这奇奇怪怪的药谁会不明不白地喝啊! 少年看出了她的拒绝,竟搁下托盘,“噗通”一声跪倒在地,切切地指指自己、指指汤药、指指头顶,连连磕头。 “你是说,这药是王爷命你送来的,若王妃不喝,你无法交差,对不对?”蟾露拍拍他的肩,指引着他望着自己的唇动。 他思索片刻,重重地点点头,紧接着又是不断的磕头,蟾露再想拉就拉不住了。 阮葶嫣见他这般为难,也于心不忍,快步走来,当着他的面,爽利地将苦药一饮而尽。 蟾露的眼神一下直了。 少年伏在地上,仰着头,双眼登时放光,接着又磕了三个响头。 这番还未结束,门外又走进一个年岁稍长的家丁,捧着一碟五彩的豆子,恭敬地献于阮葶嫣面前。 阮葶嫣无声地翻了翻眼皮。 蟾露捏起一颗,嗅了嗅,“王妃,这个好像是甜的。” 送碟的家丁读懂了唇语,频频点头。 “哦,我明白了!”蟾露恍然道,“王爷是怕您喝药太苦,特意多备了份糖。” 不错,这药苦是真的苦,有种苦到心窝子上的干苦,可阮葶嫣却不以为然,她是吃惯了苦的东西,比起甜,她更擅长“应对”苦。 “我不——” 她刚吐出两个字,蟾露一把抢过了话头,“王妃,您可别再说一个‘不’字了,不然这人也要磕头磕到天昏地暗了。” 家丁眼巴巴地望着她,跪挪着前进了两步。 事已至此,她是非吃不可了。 接过蟾露手中的小红豆,放入口中,霎时,尖锐的甜腻溢了出来,阮葶嫣齁得忍不住轻咳了两声。 蟾露推推手,“都瞧见了,王妃药也喝了,糖也吃了,你们能回去复命了。” 两名家丁深深地拜了一拜,离开了兰烽阁。 阮葶嫣嘱咐了蟾露一句“再有人敲门,便说我睡了,谁也不见”,旋身回到案前。 刚一捉笔,只觉腹中涌出一股暖流,荡漾着消融了酸胀之感。 “这药……” 蟾露欢快地道:“我就知道王爷没那么狠心。适才他来看您,我瞧着他在这案前匆匆写了什么,原来是药方啊!” “药方?”阮葶嫣诧异。 “王妃您有所不知,其实王爷是懂些医术的,正所谓……”她讪讪笑了笑,“久病成医嘛。”她伶俐地立在案角研墨,“之前莲妃娘娘滑了胎,不知为何身上起了奇怪的疹子,是王爷每日入宫请安、为娘娘调息,才不至于留下疤痕。” 阮葶嫣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想来段栖椋也并非无一可取之处,起码他还念着亲情、还存着救人之心。 她下意识地一手环了环另一手的腕子,适才他突然抓着她,原来是在为她号脉啊。 “王妃,墨已磨好了。” 蟾露的声音将她的思绪拉回了当下。 望着纸上的字字句句,她的神色骤然一凛。救人固然难得,但无故加罪于人,实在令人愤慨。尤其在明明知晓她对自己的“不敬”之下,还吩咐下人熬了这碗汤药过来,段栖椋此人,真真令人捉摸不透! 怀着此种心情,她沉重地落下一笔又一划。 幽夜深深,烛台燃掉了一大截,昏黄的烛火跳动着,在阮葶嫣的轮廓镀上一层柔和的纱。 已是二更时分,蟾露趴在茶桌上打瞌睡。 阮葶嫣慢步靠近,轻轻拍了她一下,见蟾露睁开了惺忪的睡眼,方道:“回自己房里休息吧。” 兴许还在半梦半醒中,小丫鬟愣了一下,缓缓地摇头:“不,奴婢……陪……王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