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阳春,柳絮如雪,满月亭好似返冬一般,乍暖还寒得让人心悸。 “圣上驾到!” 通报起,亭前众人迎着仪仗,纷纷俯身参拜。 唯有一男子面向亭前的鞠场而立,眼蒙绸绢,手执金弓,如雪中青松,岿然不动。 内侍正要提醒他行礼,却被皇帝阻止了。 “朕不过是来瞧个热闹,何必扰了瑱王的雅兴?”他唇角浮现出混沌的笑意,对着鞠场中缚住双手的六人道,“诸位爱卿向来晓得我最疼爱七弟,他如此心性,还望多多包涵。” 那六人身穿氈甲、头戴木盔,齐齐扑倒在地。面色菜青,声音怯畏:“臣不敢!” 皇帝眉梢轻挑,内侍心领神会,将一支锋锐的羽箭传入瑱王手中。 只见瑱王对准了鞠场,引弓勾羽。 他素不擅射,拉弓时略有抖动,连带着箭的指向也在不住变化。 作为靶子的六人皆汗洽股栗,一动也不敢动。 霎时,长箭离弦而出。 箭风并不凌厉,他们可躲却不能躲。 只听“咚”的一声—— “中箭者乃督察院副都御史阮谦阮大人!” 此语一出,场中响起一阵侥幸的轻叹。 彼时的瑱王已摘下绸绢,面无表情地望着那失了木盔的男人。 进而,他眸光一顿,这才注意到身后的尊贵之躯,急忙躬身拜礼。 皇帝摆了摆手,见他抬起了头,便笑着道:“是朕不许他们打断你。” 说话间,那六人已来到亭前,等候听命。 “六位卿家辛苦了,朕各有赏赐。除去阮卿家,其他人先退下吧。” 闻言钦点了自己,阮谦惶恐地“噗通”跪地,“陛下,王爷的婚事重大,微臣人微望轻,小女更是德才惧拙,实非王爷的良配啊!” 皇帝依旧噙着笑,眼中却是毫不掩饰的薄凉,“阮爱卿勿要妄自菲薄,你与李爱卿等五人皆为朕的股肱耳目,择谁弃谁,实在令朕左右为难。既然七弟想出‘盲射’的法子、选中你阮氏一族,此乃天赐的姻缘,你便不要推脱,领旨谢恩吧。” 阮谦内心焦灼,拒婚就是抗旨,可若真将爱女嫁于瑱王…… 忽的,他脑海中灵光一闪,一改踌躇之色,朗声回道:“臣阮谦,谢主隆恩!” * 晨光熹微,薄雾漫漫,庵堂矗立于群山之中,寂寂又肃穆。 小尼姑出门扫洒,却见庵外停着一顶轿子,并四名轿夫。 她双手合十,笑盈盈地道:“施主来得太早了些,我们还未做早课哩。” “净观师妹,是我。” 声音一落,自轿中下来一妙龄少女。 净观一怔,随即惊喜叫道:“净念师姐,你如此装扮,我险些认不出了!” 净念戚戚然地笑了笑,锦衣贵器,每每立于镜前,她也识不得自己。 “师姐,快随我进来。”净观亲昵地牵起她的手,“你离开的这几日,师父和师姐妹们都好惦记你。” 小尼姑领着少女穿堂过径,敲响了一禅室的竹门。 得到应允后,两人推门而入,只见一年过半百的老尼正跪于蒲团之上打坐。 净念低眸,深深地唤了声“师父”。 净观欢快地道:“师姐,我去收拾你的禅房。” 说完,便乖巧地带上门,离开了。 净念轻耸着眼睫,与师父四目相对的一瞬,湿润的眸光如同沉入深潭的玉,孑然又孤独。 住持慧玄亦神色郁郁,叹道:“早知如此,我当日便不该答应他们。” 净念摇摇头,“师父,弟子清楚,您一直盼着他们能接我回去,可他们果真认了我,却一心想着将我嫁出去。” “好孩子。”一行浊泪纵生于深纹之中,慧玄取出一根竹簪,插上她的发髻,“戴上你父母的遗物,他们会保佑你的。” 净念连磕三个响头,告别师父,回到自己住了十五年的禅房中。 净观早早在里头等候,待听得她讲出此番回来的缘由,不禁涕泪涟涟。 “师姐,你早已出家,何以还要出嫁?” 净念的神色平静得如一泓清泉,将所有情绪深藏眸底,淡淡道:“带发修行,不作数的。” “那瑱王,是怎样的人?” “未曾谋面,不过听说……” “听说什么?” 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