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到桂花颜色变时，沈于归凑近去闻。此时茶香与花香的香气愈加浓烈，如此便算是窨制完成了。 将装着桂花与茶叶的茶坯从小炉上移开，此时的茶叶尚还留有余温。沈于归细细将其中的桂花挑出来，只留下祁红茶叶。 另一边，方晏如早已提前煮了滚水，亦是在小间的小炉上煮。等待祁红茶叶恢复至常温的同时，方晏如面前的水早已经烧滚了。 滚水在小壶中“咕噜咕噜”冒着泡泡，蒸腾而上的热气氤氲了整个小间中的气氛。不出一会儿，祁红茶叶便变得温热了，沈于归取来两只瓷盏，将茶叶放置其中。 这边，方晏如直接将滚水注入瓷盏之中。随着滚水的注入，堆放一处的茶叶经滚水这么一激荡，便瞬间被冲散开来，在水中自由遨游起来。 清水注入，只是一会儿，便肉眼可见地变成棕褐色，若非冒着水汽，看起来倒是有些像是酸梅饮的模样。 沈于归所选的瓷盏，颜色本就是白中带青，表面又是极有光泽的。如此瓷盏，里头装着棕褐色的茶汤，颜色一浓一淡，对比一强一暗，让人看着，倒有些舍不得去饮了。 沈于归将冲泡好的茶水接过来，却全倒在外面，又用滚水冲泡了新的茶汤。 方晏如看着沈于归的做法，脸上的神色惊异又纳闷。沈于归接过他手中正准备喝的茶汤，亦是如此，一边倒一边笑着解释：“郎君莫要见怪，奴家倒并非嫌这茶汤不好，只是这茶叶上终是会有些灰尘霉菌，若是入口，总是不好，故而奴家方才将茶汤倒掉，是为洗茶。” 方晏如有些疑惑：“娘子方才说灰尘梅——什么？” 沈于归懒得过多解释：“没有什么，不过就是些脏东西罢了。郎君，茶汤好了，郎君尝尝味道？” “多谢。”方晏如接过瓷盏，轻轻对着尚还滚烫的茶汤吹一吹气，方才小啜一口。 “嗯！这茶汤味道醇厚，而且这——”方晏如只是小啜一口，便十分惊讶于自己手中的茶汤。 沈于归还未来得及饮，追问道：“而且什么？” 方晏如神色十分惊讶：“而且分明只有祁红茶叶，但饮此茶时，小生却是清清楚楚闻到桂花的馥郁香气，似乎小生就站在桂花树下一般！难道这是方才娘子将桂花同茶叶一同烘焙才会如此吗？” 沈于归笑而不语，也低头啜了一口。茶汤入口，略有些苦涩，不过相比平日里的普通茶叶，却已经算是好得多了。虽说这茶汤刚入口时略有苦涩，不过咽下之后，口中倒是渐渐返出些淡淡的蜜甜味来。 而且确实，如方晏如所说，经过窨制这一步骤之后，桂花的浓烈香气，确实是十分神奇地像是整个浸进祁红茶叶之中一样。还未饮，先端起瓷盏闻茶香时，便能闻见一股桂花的清香，若是闭上眼，仿佛本人当下就站在桂花树下一般，头顶上正细细簌簌落着漫天的桂花花雨。 沈于归心中甚觉满意，点了点头。自己平日里也喝过各式各样的茶汤，贵的、便宜的，自己也都喝过，只是这一次的茶汤，自己也说不出究竟哪里好，但自己的舌头、自己的鼻子、自己全身上下每一个器官，无一不在诉说着：“好喝！好喝！” 沈于归玉指轻收，拈起桌案上未曾用完的桂花，将桂花撒在茶汤之上。金黄色的桂花如今已是干燥的状态，刚接触茶汤，并不会沉入汤底，而是像漂浮在流水之上的落花一样，微微漂浮着。 白中带绿的茶盏、棕褐色清透的茶汤、金黄色朵朵分明的桂花，这三种差异挺大的颜色突然出现在一起，倒是给人一种十分奇妙的感受。 方晏如一面品着茶意，手中把玩着茶盏，脸上则是十分享受，半晌方开口道：“若是手边配上几块刚出炉的广寒糕，那便是仙境了！” 沈于归笑道：“广寒糕应该是有的，奴家让阿黎送一碟子进来。” 没过一会儿，便见阿黎手中端着小碟，进了小间来。沈于归见阿黎也来了，便让她也来尝一尝这上好的祁红再走，阿黎却只是放下碟子，笑着摇了摇头。 “姊姊，”阿黎正准备离开，却又突然间想起来什么，“姊姊吩咐要酿的桂花酒，奴家已经吩咐酒楼开始酿制了，只是这酿酒需要一定时日，只怕姊姊一时半会儿是尝不到桂花酒的美味了……” 沈于归笑道：“不忙，这桂花酒日后再饮也可以。” 阿黎点点头，又道：“姊姊，方才瓷窑派伙计来说，姊姊所要的香牌与桂花瓷器数量太多，不过他们明日便可以做出一批货来，届时便送来。” 沈于归点头：“知道了，你自去忙吧。” 阿黎应声退下，待小间的门关上，方晏如方笑道：“这阿黎倒还真是个有主意的孩子，别看她年纪不大，做事却是老成得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