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离那天父子两莫名一梦见前世,已经过了一个多月。 那天醒来后父子两人面面相觑,但也很快从彼此的神情眼神中,找到了熟悉的感觉。 不只是神情眼神的熟悉,便是样貌,和前世相差也不大。 晏雍梧前世身为开天僻地的第一任皇帝,自觉功过三皇五帝,自称始皇帝,一统六国,却死在了求仙问道的路上。只可惜,他并不知道自己死后事,如今突然觉醒了身为皇帝的记忆,却发现这辈子正在科举的路上,心情之复杂,简单难以言喻。 倒是灵蔚看着老爹,心情且喜且悲且愤,一句话不由问出了口:“陛下,您为何赐死儿臣?” 始皇:...... 寡人死的那么突然,哪有空赐死你? 再说你踏马是寡人择定的继承人,寡人死后,大秦天下,是要交给你的,寡人闲的吗?赐死你干嘛? 就是陪葬也轮不上你啊。 毕竟寡人还那么多手办呢。 当然,此时的始皇陛下,还不知道他的部分手办,已经退色了。 不过,看着儿子且悲且愤,且有再见亲爹的喜,始皇一时无言,沉默了一会儿,见儿子悲愤之情益重,只好道:“什么赐死?你仔细与寡人......与我说一说。还有,你我二人,现在又是怎么回事?” 灵蔚:??? 他把上辈子在上郡接到圣旨,圣旨中列举他和大将军蒙恬的罪过,并命他二人自杀的事,一一和始皇陛下说了。 哪怕这辈子的爹虽然威严,对他的要求也高,然却不失为关心儿子的好爹,但这会儿面对记忆中的陛下,灵蔚还是不敢继续放肆,虽然激愤之下,问出了那一句上辈子死前心底最真实的呐喊,这会儿再提起前尘往事,灵蔚还是敬畏之极。 始皇陛下却被儿子这番陈述气到冷笑:“所以,你收到了圣旨,便真的自杀了?哪怕蒙恬劝你,道是那圣旨或许是诡计,让你重新请示,你亦不听?!你就这般肯定,寡人冷酷到连父子之情都不顾,要亲自赐死自己视为继承人,培养了三十年的长子?你就没有想过,倘若那是矫诏呢?” “陛下面前,谁敢发矫诏?”灵蔚失声道。 始皇陛下目光如炬,直逼的灵蔚再次低头:“倘若我已死了呢?我若死了,自有人敢!” “陛下!”灵蔚心神俱裂。 对他而言,陛下不只是他的父亲! 那是他,以及整个大秦的神啊。 谁会想到,神会死? 始皇凌厉的眼神,露出失望:“寡人确实崩了,宾天之前,只来得及给你发了遗诏,让你回咸阳主持寡人的丧事,并继位登基!结果你现在问寡人,为什么要赐死你!嬴扶苏!你竟从未明白,寡人为何将你发配上郡!你但凡明白一点,都不会自己寻死!你若不自己寻死,手握大秦最精税的军队,谁敢让你死?” “你死前,是否想过,那若是矫诏,便意味着寡人不测,若寡人已遇不测,你亦死了,大秦将如何?!你现在告诉寡人,寡人的大秦,如何了?那是我们秦人世代努力才打下的江山,是多少大秦儿郎用生命热血铸就的大秦!你之一死,大秦会如何?你告诉寡人,除了你,谁还能继承大秦?谁还能守护大秦的基业!” 灵蔚:...... 灵蔚此刻又惧又惊,他完全不敢去想他父皇质问下的那些后果。 然而如果时光重回,他大概还会是同样的选择。 陛下不只是他的父亲,还是他心目中的神衹,他命令他死,他完全生不出反抗的想法。 不,不能说是没有反抗的想法,而是,他知道陛下一向是对他失望的,而且当时,他是在陛下大怒之下,被发配去上郡的啊。 在接到圣旨的那一刻,他的失望悲愤,已经淹没了理智,所以,他才会问蒙恬一句:“如果父亲命令儿子自杀,还要请示什么呢?” 他只是,失望于父亲对自己的失望,亦失望于身为儿子的自己让父亲失望。 对于一个儿子而言,哪怕外人如何评价他刚毅勇武,宽仁且有远见,但无法让父亲这位大秦帝国的主人对儿子满意,那他无论是作为儿子的人生,还是身为帝国继承者的人生,都是彻头彻尾的失败。 然而这些,他却无法与父亲说。哪怕前世已成往事,今生还是说不出口。 始皇陛下见儿子深深的低下头,泪流满面,若是前世,他还是始皇,那么流泪的赢扶苏,只会引得他大怒。 而此时,他想到儿子年纪轻轻便被奸人害了性命,虽失望至极,却也心痛至极。 朕的大秦啊。 定是赵高那该车马分尸的贱奴从中作梗! 然而现在再如何愤怒,也无济于事。 这里不是他的大秦。 始皇深吸了一口气:“罢了,你我父子如今......” 寡人不再是大秦帝国的主人,而你,我的儿子,也不再是大秦第一公子了。 灵蔚听得父亲这未尽之言,心下大痛,他的父皇,不再是帝国主人,如今不过是一举人,哪怕考中进士为官,亦是屈居人下,这如何使得? 那是始皇帝啊。 是所有大秦人的神!谁见过神衹低人一等? 始皇看懂了儿子的表情,冷哼一声:“寡人从赵国走回大秦,从大秦一公子之子,成为大秦的主人,何等的逆境未曾遇过?这些不是你该想的。” “陛下......”灵蔚再次泪流满面。 始皇对儿子的话,倒不是虚言。 生于赵国,被父亲抛弃,沦为人质,母亲出身低微,母子二人在赵国活的忍辱负重,看不到明天。好不容易回到赵国,却因母亲的失宠,过的战战兢兢。十三岁继位,更是步履维艰,然而他依旧可以平定平信候嫪毐的叛乱,除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