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时,雪夜静谧。 延寿坊的巷中传出一声狗吠,吠叫只持续了一瞬,就变成了亲切的低呜声,这处院落内,两人隔着一把刀对峙。 银子趴在秦衍的腿上讨取抚摸,秦衍垂手轻抚着狗头,看着面前这位年轻英俊的昆仑奴问:“你主子没告诉你,这宅子是我为她置办的?” 见银子跟他很亲昵的样子,金乌收回了架在他肩膀上的刀,严声质问:“你是?来做什么?” “秦戎钺。”秦衍道:“来取我的大氅,今儿被你家主子穿走了。” 金乌回忆了下,唐颂回家时确实穿了一件他之前没有见过的大氅。“她已经休息了,”他说:“请你明日再来,我会告诉她这件事。” 秦衍冷笑着往廊下走,被金乌一步挡在了阶前,“对不起,”他握着刀柄说:“我不能让你入内。” 秦衍憋着火说:“凭你家主子的功夫,我能伤着她么?” 金乌被问住了,凭他这段时间对唐颂的了解,唐颂功夫的确不俗,但是当他上下打量了秦衍一番后,仍没有放下戒备,“你也有功夫。” 秦衍没有耐心同他纠缠,径直撞开他登上阶。金乌护主,但他并不鲁莽盲目,斟酌着问:“你真的是她朋友?” “我何时说是她的朋友?你误会了。”秦衍冷嗤一声,轻推房门,“她是我王妃。” 唐颂睡得不沉,身边有人靠近时她的意识已经清醒了半分,他从她身后拥她入怀,嗓音坠入她的耳中,“颂颂。” 唐颂怕痒,缩了缩脖子,含糊的问,“秦戎钺?” “我洗干净了。”秦衍说。 “什么?”唐颂彻底清醒了,她背着他猛的睁大眼。 “我回王府洗了个澡,”秦衍道:“应该没马粪的味道了。” 唐颂晃了晃头,把自己晃得再清醒些,她翻过身失笑道:“你把我的话当真了?我是开玩笑的。就算真的有又如何?秦戎钺就是养马的,为什么在意这个?” “怕你嫌弃我。”秦衍拨开她额前的碎发。 “我在边境那时,也浑身的马粪味儿,每天都是。”唐颂笑问:“怎么会嫌弃你?” 昏暗里的秦衍抛却了狂傲不羁,眼底尽是失意,“唐颂,我只有你。” 到了年底,他要归京,长安对于他来说是家不像家。宫城内有他的亲人,然而他仍是个举目无亲一般的旅人。之前她说过,他回来时她还在。唐颂的存在是他在长安唯一的慰藉。 唐颂把吻填进他下颌的美人槽里,“我有狗了,殿下做我的风雪夜归人。” 殿下。 唐颂口中的秦戎钺和殿下是一个人,但在他听来情味不同。直呼他名姓时,她的语调是肆意率性的,称呼他为殿下时,她的口吻和姿态会略显拘谨。 拘谨会显得弱势,尤其是在床榻间,一方弱势,会让另外一方横生侵占的情/欲。 唐颂没有察觉出危险,她轻嗅他颈间的气息,确认说:“好香。” 秦衍知道自己若不加控制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他抵着她的额头,遏制身体里的热,“本王归得很是不顺,你背着我养其他男人?” “殿下见过金乌了?”她问。 “他要削我脑袋,你怎么说?”秦衍语气加重,似乎有些来气。 “对不起,他也是在履行职责,怪我,不知殿下今夜会来。”她抬眸仰视他,小声恳求:“殿下别生气了。” 他不是真的气,她不是真的道歉,他借故想让她撒娇而已。 剑拔弩张。 唐颂突然屏息,眼睫慌急的眨了一下。 “别动。”秦衍警告:“否则后果自负。” 唐颂的性情有时不输秦衍的嚣张,但此时,她不敢轻易卖弄嚣张。界限横亘两人之间,微妙焦灼的局势一触即发,随时都有可能越界。 秦衍伸手蒙上唐颂的眼眸,轻吻她的额头。很荒唐,室内上没有灯烛,他还是能清楚看到她眼底的翳翳雪影,雪乱,他的神思跟着乱。 唐颂的睫毛在他掌心摩挲出一丝痒,她垂眼说,“我不瞧你了。” 秦衍挪开手,见她一排睫毛低垂着,月光收敛,他的尴尬在黑暗中找到了逃亡的出口。他想起她独立高阶上的每个时刻,她的刀要纵横朝野,她的袍尾要迎着烈风飘扬。他不允自己的杂念过早玷污她的骄傲与圣洁。 “恭王执意调八牧田的马,”他冷静下来说,“是想通过我限制南北衙的兵力。怎么让我听话?打唐颂的主意。” 秦衍目前拥有执掌大秦马政的绝对权力,但他的身份仍是君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