珂希尔在老师的书架上拖下来很多与约克王朝历史相关的文献,她搬到了后院,伏在葬仪屋坐着的棺材板上,一板一眼地思索着其中的关联。 即使是再虚假的记载,也可以在不同文献的只言片语中挖掘出历史的真相。虽然那是胜利者所撰写的历史,但谎言是不能被湮没在时间里的,一切的真相只有在寻找到了爱德华五世国王的灵魂才能得知真相,并回收他的灵魂和走马灯剧场。 “老师。”珂希尔伸手反复拉扯着葬仪屋的袖口,快要昏睡过去的葬仪屋头一歪,黑色的高帽掉在了地上,在这时他才意识到珂希尔一直在呼唤着自己。 “怎么了小天鹅,是不是在这些谎言里发现了什么笑话?”葬仪屋胡乱将挡在眼前的头发拂上头顶,他想要看清珂希尔面前的那些无聊书籍,现在都被她读到了哪里,自己好像已经犯困很久了。 “老师你当时为什么只是带回了空白的走马灯,而没有回收国王兄弟二人的灵魂呢?”珂希尔好奇地看着葬仪屋,她那充盈着期待的神色,让葬仪屋觉得珂希尔好像是想要听一个故事。 “以小生当时的能力不足以把那有颇深执念的灵魂带走,理查告诉过小生他的头骨失踪了,他还要留在他兄长的身边,小生就没有继续处理这些事情了,当时正值英国和法兰西的百年战争时代,单凭那些无辜死亡的灵魂就已经非常多了,谁还会在意少了谁的灵魂呢,即便是小生少带回两个灵魂,按照当时协会的审查技术也是不会查到的。”葬仪屋摸摸珂希尔的头说到,珂希尔坐在草地上想了想,老师说他没有那个能力,其实是完全不可能的,根据威廉先生的敬仰态度,老师一定是自打加入协会成为回收课死神开始就属于模范代表的派遣员。故而后来老师可以做派遣协会回收课最高理事人。只是老师并不想带回国王兄弟的灵魂而已,那么老师所说的执念到底是什么呢? “那他们现在在哪里呢?”珂希尔实在不想破费脑筋思考这些问题,直白地问着葬仪屋。 “小生也不知道哦,都过去那么久了,不过他们所在的地方一定会被人类当做有幽灵出没的地方吧,他们在伦敦死亡,想必灵魂也一定是盘绕在这里的。”葬仪屋低头看着少女坐在地上懵懂地听着自己的话语,仰视与俯视的角度,忽然又让他联想到自己第一次见到小珂希尔的时候,她也是这样用一种一无所知的表情看着自己。 “幽灵出没的地方吗……”珂希尔思索着,风儿的吹拂间一丝困意涌了上来。 “不过小生的建议是现在好好睡一觉。”葬仪屋言罢,拍了拍珂希尔的头顶,催眠术的用途也就在于让根本闲不下来的小天鹅强行入眠,起初他在任职期间学习这种法术,只不过是不忍看到由于外伤致死的死者痛苦的挣扎,从而在他们濒临死亡的时刻略施小计,让死于非命的死者度过这生命中最难熬的时刻。 五月的夜风很是舒适,风儿的如母亲的手一般抚过少女的额角,吹起她一缕雪色的卷发。葬仪屋轻轻将珂希尔的手握在掌心里,他温柔地将珂希尔恬静的睡颜尽收眼底,也仰头靠在了身后的银杏树干上。 死神也是需要睡眠的。 至于那些无所谓的工作,还是等到以后再说吧。 伦敦的深秋在傍晚的时候,风的狂舞带走了太阳在大地上最后的暖意。街上的行人无不裹着厚重的毛呢外衣与围巾,马车的车棚里藏匿着因畏寒而寒瑟缩贵族小姐,她们掀起了绒布帘子看着街角小巷子里,衣衫单薄的瘦小灰发女孩,又蔑视地讥笑着她,乘着马车经过了大街。 那个女孩大概只有七八岁的样子,她小心翼翼地握着手里的半块干面包,赤着脚看着长街的尽头,她清澈又神秘的紫色眸子里闪烁着迷惘。女孩的衣服虽然肮脏破烂,但难掩姿色,似乎是一朵明丽的山茶花落入了池塘的淤泥之中。 一阵冷风将枯叶卷上半空,再无声无息地被抛落在地,与水泥地面摩擦,发出“呲啦”的难听噪音。 夕阳的余晖照在四周高大的建筑物上,拉长了地上与冰冷墙壁上的影子,那些黑影也渐渐吞噬了幽深的巷子。那些巷子,是疾病与死亡的温床,不知道第二天又能发现什么新的幼童遗体。 女孩裹紧了那件单薄的衬衫,她低头看着干面包,悄声走入小巷子。 她要回到那个属于自己的草棚,之前还有两位寡妇婆婆同自己一同居住,然而在一个星期之前,两位婆婆都因为霍乱而去世了,遗体被拉走的时候,她哭泣着央求搬运尸体的清洁人员不要带走婆婆们,然而哭泣是无用的。 只会遭到更多的嫌恶。 也不会对自己的生活现状有什么改变。食不果腹的日子,她每天都在与这个世界的残酷周旋着。 女孩的脸上始终没有什么表情,她笑不起来,这也是她长到十一岁第一次感受到了周围的人永远的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