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即正月十四,陈元康入宫面圣,给高澄出了个主意,依旧是行刺,不过并非萧妙淽,而是高澄领军巡视荆州期间,遭到刺杀,刺客当场被擒,一番审问,得知是南梁湘东王萧绎指使,故而兴兵问罪。 高澄也知道借口不好找,可也不能这么不走心呀,如今南梁境内乱成一锅粥,哪会再来招惹北齐。 于是又让陈元康回去接着想,之后几日,陈元康、王纮、王峻轮番入宫,道出自己的想法,最终高澄还是选了萧绎行刺的烂借口。 还真就没有更合适的借口了,总不能说眼见江南民不聊生,于是吊民伐罪吧,话倒是大义凛然,可让柔然、吐谷浑人怎么看。 无论如何,小高王也不能当最先撕毁和议的人,而萧绎行刺,这借口虽然烂,但只要一口咬死了,对方也难以自证清白。 正当高澄踌躇满志,准备春耕之后便与萧绎展开物理交流的时候,东北传来战报,此前新罗与百济趁高句丽内乱,联合攻取汉江流域,随后新罗偷袭百济,独占汉江。 百济国主扶余明襛不忿,领兵进攻新罗,于管山城遭遇埋伏,百济大败,扶余明襛被新罗人擒杀,士卒战死三万余人。 随军出征的太子扶余昌逃回百济,即位为威德王,管山城大败使得百济王权衰微,沙、燕、解、真等大姓八族所把控的六左平会议体从此主导朝政。 高澄并不关心百济国内王权兴衰与否,他在意的是新罗百济联盟不止破裂,更是结下死仇,好在如今高句丽自身内乱未平,若再举兵南下,只怕新罗百济断然不会再度联手抗敌。 与此同时,运送蠕蠕公主灵柩的秃突佳终于抵达了柔然王庭。 阿那瓌对女儿的死并没有特别的表示,早些年因难产而死的西魏皇后郁久闾氏,同样是他的女儿,他已经能够平静接受这类事情。 依照高澄所言,阿那瓌由北齐使臣主持丧礼,将蠕蠕公主以皇后之礼下葬,入葬的当天夜里,阿那瓌再次提起和亲之事,要将未满十一岁的孙女郁久闾叱地连再嫁高澄,延续两国姻亲。 阿那瓌已经没有未婚的女儿再去和亲,自然将主意打到了孙女身上,总不能让高澄娶一个二婚吧,虽然好人妇的小高王并不一定会介意。 这件事北齐使者做不得主,声称要回洛阳禀告高澄,但阿那瓌却让秃突佳带了郁久闾叱地连南下。 之所以这样急切,在于突厥人已经朝柔然露出獠牙,自去年年初起,双方牧民因争夺水草丰美之地,屡有冲突爆发。 但真正预示突厥与柔然决裂,还在去年年末,合并高车余部后,阿史那土木自恃强盛,遣使向柔然请婚,却被阿那瓌拒绝,他深知突厥狼子野心,哪是嫁一个女子能够满足的。 阿那瓌派人前往突厥斥责阿史那土门: ‘你本来是我打铁的奴才,怎么胆敢说出这种求婚的话!’ 被揭了老底的阿史那土门恼羞成怒,斩杀柔然使者,突厥由此反叛,如今双方正厉兵秣马,准备争夺草原霸权。 而阿那瓌收到消息,突厥人正送阿史那土门之女南下,要与北齐把姻亲关系坐实,而贵为大齐皇后的蠕蠕公主恰逢此时身死,由不得阿那瓌不急迫。 秃突佳并未在柔然王庭久留,在阿那瓌的催促下,他于第二日便马不停蹄的带着阿那瓌的孙女郁久闾叱地连启程南下。 高澄得讯,大感无语,他当然知道郁久闾叱地连是谁,原时空中她四岁与高湛缔结婚约,六岁与高湛成亲,年仅十二岁便身死,也是个可怜人。 也许这一世养好了身体,不会早早夭亡,但蠕蠕公主新丧,便要娶她侄女,这算什么事。 但更让他没想到的是突厥使团来到洛阳,送婚的同时,为阿史那土门求娶自己的长女高宓,这可把高澄气得够呛。 高宓要到今年四月才满十二岁,你阿史那土门一大把年纪,再有三年就得入土,还敢打他女儿的主意,这让一惯娇宠女儿的高澄勃然大怒,当即将突厥使团赶出洛阳,甚至毁了与阿史那土门之女的婚约。 其实归根结底,不过是借题发挥而已,早些年突厥与柔然并未公开反目,他需要笼络突厥,不使其在自己身后生事。 如今突厥斩杀柔然使者,双方再无还旋余地,突厥更不可能冒着柔然偷袭的危险,袭扰北齐边疆,而高澄借此与突厥划清界限,也有理由将来出兵助柔然一臂之力。 阿那瓌对他确实没得说,嫁了女儿又嫁孙女,两国边境自和亲以来,再未蒙受兵灾,相较于蓬勃向上的突厥人,柔然继续占据草原明显更符合高澄的利益,否则将来南征都不能安心。 郁久闾叱地连年纪虽小,但高澄还是应下了这门亲事,待秃突佳返回洛阳后,高澄将十一岁的郁久闾叱地连安置在燕然馆,一如她的姑姑蠕蠕公主,要在此养到十六岁才能进宫完婚。 突厥使者败兴而归,柔然使团欢喜而去,时间已经来到昭德二年(549年)三月二十六日。 暂且不提阿史那土门知晓后会做何反应,高澄发布诏令,宣布将巡视河南、淮南诸地。 高澄出巡不算什么新鲜事,当初刚接任齐王的时候,就在外边转悠了一年。 此番调集步骑十万随驾也属平常,天子巡视不就讲究一个威仪么,只是诏书中,随行更有五万河南州郡兵,那就是从未有过的事情。 小高王什么时候出巡会把州郡兵带上,这些人在他眼里,要么守城,要么作为攻城炮灰,哪舍得在巡视期间管着他们的吃喝。 随后高澄又以替自己修陵寝为名,招募二十万民夫往洛阳集结,更让不少人嗅到了其中古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