土地政策需要符合当前社会背景,至少在这一时期,均田制确实是最适宜的选择。 高澄用过午膳,拒绝了一众官员的请见,整个下午都将自己闷在厢房,苦思立国后的土地政策。 但说到底,人地矛盾的根源是耕地开垦速度跟不上人口增长,没有任何土地政策能够解决这一矛盾。 一无所得的高澄不得不转变思路,将解决人地矛盾的矛头由土地转变为人口。 当然不是学隋炀帝将天下户口霍霍掉一半以上。 不再钻牛角尖的他,豁然开朗,解决人地矛盾,无非人口分流。 他一个文科生对工业所知不多,搞不了工业化,但是通过鼓励和发展手工业,带动商业的发展,达到人口分流的目的,不失为一个行之有效的方法。 但恰巧,以农为本,以商为末,贵本贱末的思想在两晋南北朝开始广为流传,开始由政府颁布针对商人的侮辱性法令。 究其根源,不过是多年战乱,社会动荡,在农业人口尚不能满足生产所需的时候,防止商业对人口进行分流的一种措施。 心有所想,高澄立即取来纸笔,再次伏桉给高欢写信。 高澄在信中将人地矛盾与高欢解释清楚,从而提出重农抑商适宜乱世,但并不适应将来统一之后的高氏政权。 由此高澄向高欢提出了两条未来的国策。 其一自然是深度开发江南,增加耕地数量。 江南的水热条件摆在那里,又何必每次等到异族践踏中原,衣冠南渡的时候,才想着要对其进行开发。 第二条国策是农商并举,重农抑商的路线注定走不远,单靠农业根本不足以承受人口的不断增长。 高澄所要做的无非是根据人口数量调节商税轻重,人口没有大规模增长前,对商业苛以重税,耕地不能满足人口增长时,减轻商税,鼓励商业发展。 一念及此,高澄觉得有必要展开一场关于本末思想的辩论,让天下人明白何为人地矛盾,扭转自两晋以来不断深化的重农抑商思想。 以高澄的身份,不可能亲自下场辩论,他顾不得天色以黑,迅速招来随行的幕僚,如温子升、邢邵、魏收等,计划将来由他们充当辩手。 高澄也命人请来高隆之与杨愔等文官。 一众亲信被匆匆召集至邺城渤海王府大堂。 高澄端坐主位,问向众人道: “我今日苦思,若他朝混一四海,待升平日久,人丁兴旺,户口滋生,而田亩不足分配,诸君有何策教我?” 没有人会觉得高澄想统一天下是在做白日梦,萧梁腐朽,西魏纵有振作之心,却奈何底子薄。 三方势力当中,以东魏最强,如今又处在蓬勃发展的上升期,与另外两方的差距毫无疑问会进一步拉开。 就目前来看,高澄确实有一统之姿。 这也是众人对高澄死心塌地的另一个原因。 没有利益,光是示好哪能留得住人心。 一众文士还在沉思的时候,护卫一旁的高季式却最先开口道: “田亩不足用,便用兵四方,以将士们的刀剑,为农人夺取土地。” 高澄闻言侧目,好家伙,南北朝俾斯麦了,属于是。 你高季式是要弃武从文,当个铁血宰相? 威廉二世.高还未开口,杨愔却起身反对道: “不可,前汉武帝穷兵黩武,以致户口减半,民不聊生,险些使国家倾覆,大将军当以此为鉴。” 高澄闻言对杨愔颔首道: “遵彦且坐,武帝穷兵黩武,若非霍光与民休养生息,无以延续汉祚,澄或将用兵四方,却也知体恤民力。” 又对高季式道: “漠北苦寒,难以耕种,得之无益于增田亩,或可兴畜牧,季式所言未尝没有道理,然畜牧不比农耕,于户口滋长,无异于杯水车薪。” 高季式的发言无疑为高澄打开了另一条思路:夺取漠北,广兴畜牧。 但今日高澄所笃定的议题是农商并举,便讲这个话题含湖过去。 又问众人道: “诸君可有所得?” 温子升见同僚皆作沉思状,便自行起身回话道: “仆曾受命使梁,行至江南,探听地理气候,虽多有山地,却水网纵横,其气候炎热,作物一年二熟,南部交州甚至一年可三熟,大将军得江南,或可迁民垦荒。” 温子升一席话让一群北方士人惊讶不已,农作物一年三熟,这究竟是在说哪门子笑话。 高澄对此却深以为然,他上一世本就是南方人,宋朝时‘苏湖熟,天下足’与明清时‘湖广熟,天下足’这两句谚语可谓如雷贯耳。 温子升提议开发江南也与他不谋而合,只不过还没统一北方就在惦记萧衍的家当,似乎缺少了对宇文泰与萧菩萨的尊重。 “鹏举此言甚善,将来四海归一,我当以开荒江南为国策。” 高澄趁机向众亲信提出自己将来开发江南的想法,又将主题重新收回到人地矛盾: “然前汉武帝末年户口不过二千五百余万,至宣帝末年,以至五千余万。休养生息仅三十八年,户口倍之,此澄之所以忧虑也。 “纵使开垦江南,三十八年,得耕地倍之,以足民用,再三十八年,又该如何?耕地有尽时,而户口滋长无止境,非乱世不足以削减,澄与父王披荆斩棘,辛苦创业才有今日成就,何忍家业因此而亡。” 时代不同,有这些自汉代传承至今的门阀士族在场,高澄不可能去说什么与国同休的富贵。 这种说辞是对待这一时期的六镇鲜卑勋贵,与这些汉人门阀无关。 众人见高澄将后果说得这般严重,尽皆面面相觑。 这时杨愔隐约抓住了问题的关键,他说道: “大将军所忧者,无非户口滋生,待天下一统,大将军何不改革税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