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领军征伐,军务皆由慕容绍宗主持,安定地方,政事交由幕僚处置,高子惠却窃以为己功。 “‘其人居功而傲慢,傲慢则无礼,无礼却轻贤,封赏随心,身侧多有幸臣。’ “‘如段韶、斛律光等辈,皆酒囊饭袋,以谄媚事人,却得领大军。’ “‘仅是劝谏他亲贤臣、远小人,却被他所厌,日渐疏远,命为使者,远派江南,只恨误听误信,所投非人。’” 这一番话听得温子昇两股颤颤,伏拜道: “仆岂敢如此诋毁世子,还请世子三思,仆宁死也不愿辱及世子声誉。” 高澄一把将温子昇伏起,笑道: “自古使者往敌国,都要宣扬君主之威,鹏举盛赞父王,再暗贬于澄,梁人必然轻我。” 过去表现得太耀眼,也不知道现在扮猪吃老虎还来不来得及。 但高欢的继承人是英雄,还是脓包,对南梁君臣来说,区别很大。 若是英雄,萧衍自己老了,便要防着将来以北统南。 若是脓包,则大家一起歌舞升平,开心比烂。 随侍在侧的记室参军张师齐,也将高澄为国不计声誉的行为如实记载。 这一次真是如实记载。 温子昇领命而退,既然出使南梁的主使已经决定,其余人员随便从鸿胪寺与客曹中,挑上一些人便是。 高澄也转而寻找出使柔然的主使。 不同于南梁,高澄这次不敢用自己的幕僚为主使,南梁要脸面,不代表胡人也要。 真发生扣留使者的事情,苏武的气节固然值得敬佩,但高澄不想让自己的亲信体验苏武曾受过的苦难,当然,他们也受不住。 就在高澄纠结人选的时候,侍中李元忠举荐安乐王元昂为主使,出使柔然。 元昂闻听消息,大为惶恐,因妻子李祖猗是赵郡李氏嫡系,便带妻子拜会李元忠,想要询问原因。 李元忠笑道: “柔然尝为大魏之臣,素来倾服本朝,大王北上又有何惧。” 一番安抚,仔细分析此行只不过是一场观光,回来便能受到重用,元昂欣然接受。 重不重用,对他来说并不重要,借此能成为高氏党羽,逃脱将来宗室被屠的命运才是他北上的动力。 高澄闻听元昂愿往,亲自接见了他。 虽然自己对与柔然结盟这件事,并不看好,但也不能儿戏。 元昂为了引起高澄的重视,早有准备,在他面前行止得体,谈吐有分寸。 高澄见元昂宗王的身份也足够贵重,也就任命他为主使,温子昇职位卑微,却能受重任,当然是因为他的文名。 至于高澄之所以对于柔然结盟不抱希望,自然是他了解柔然可汗阿那瓌的行事作风:利益在前,信义全然不顾。 如今东强西弱的局面,阿那瓌就算让人回复要助关东攻关西,高澄一个脚指头也不会信。 柔然与北魏算得上是世仇,对于北魏的君主来说,南方可以和谈,柔然不能不打。 经过历代君主,尤其是太武帝拓跋焘亲征打击,使得柔然由盛转衰。 正光元年(520年),柔然爆发内乱,可汗丑奴被其母与大臣所杀,其弟阿那瓌(音同归)继任汗位,族兄示发举兵,驱逐阿那瓌,阿那瓌因此投奔北魏,受封朔方郡公,蠕蠕王。 所谓蠕蠕,是魏人对柔然人的蔑称,形容他们是没有脑子的虫子。 示发得到汗位不久,正光二年,被兄弟婆罗门击败,死于部众之手。 同年七月,新任可汗婆罗门被高车人偷袭,狼狈率领十个部落南奔凉州,投降北魏,册封西海郡王。 至此,柔然彻底沦为北魏附庸。 北魏朝堂为了制衡崛起中的高车人,于是决定大力扶持百年仇敌柔然,送阿那瓌北上统领柔然部众,赠以各种兵器、衣物、马、驼、牛、羊无数以及二十万石粟米。 也算是下了血本。 正光三年,婆罗门叛逃,被北魏军队所擒,送往洛阳,同时又赠阿那瓌一万石种子。 原本一切都计划得很好,但正光四年,北疆大旱,阿那瓌领部民南下,向他慷慨的北魏老父亲乞食。 北魏也做出应对,派出使者赈灾,然后随着在六镇之间聚集的柔然部民越来越多,最终达到三十万之巨,阿那瓌决定自己从北魏父亲兜里拿,大肆劫掠北疆。 老尚书李崇七旬年纪领兵北上,驱逐或者说礼送阿那瓌出境。 也就在这一年,遭受奴役压迫,又被柔然人劫掠,同时看清了北魏虚实的六镇鲜卑再也压抑不住怒火,六镇起义由此爆发。 北魏无力镇压,命柔然可汗阿那瓌领兵平叛。 阿那瓌领十万人镇压六镇起义,顺带再次劫掠北疆,并且将北魏用来防御柔然所建的沃野镇、怀朔镇、武川镇、抚冥镇、柔玄镇、怀荒镇六镇尽数焚毁。 这也是后来北魏朝堂不得不将六镇之民迁往河北就食。 不止人走霉运,喝凉水也塞牙,一个国家同样如此。 六镇部民刚到河北,河北就遭逢水旱之灾,由此引发六镇河北大起义,河北流民迫于无奈,南下青州,又爆发河北流民青州大起义。 北魏能落到今天被撕裂的下场,大孝子阿那瓌居功甚伟。 说回柔然,通过两次劫掠北疆,尤其是第二次,柔然回了一大波血,而高车也因内乱,被柔然所败,进而走向衰落。 慷慨老父亲重归一统不可能是大孝子阿那瓌所希望见到的。 高澄明白这一点,只是派了一个宗王北上,尽人事而已。 高欢也知道这一点,只抱了万一的侥幸心思,试一试嘛,没成也没多大损失。 身处长安的宇文泰同样清楚这一点,不同于高家父子敷衍的态度,他在积极谋划拉拢柔然作为助力。 为此不惜让自己的心腹于谨北上。 于谨当初跟随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