认识几年的默契在这时候展现出来,宋纯不需要开口,程橙仅凭一个眼神就能看出宋纯想问什么,“我之前和我表姐逛街的时候遇见过何洲渡,看到他和几个同学一起去玩,和许珂说说笑笑。” 宋纯猜应该是她发烧那次,她又联想起不愉快的经历,表情闪过一丝不虞,落在程橙眼里就是吃醋,小心翼翼的探过来:“你和他真没什么?” 宋纯反问:“为什么你觉得我们会谈恋爱?” “何止我一个?我们都觉得你们迟早会在一起。”程橙叹了口气,“那天我还以为何洲渡是想脚踏两只……” 程橙的话梗在嘴边,旋即像发现了什么惊天秘密,“哇”了一声,凑近问:“他不会真的想脚踏两只船吧?” 宋纯笑了,往她脑门弹了一把,“想什么呢,他有那个本事么?” 程橙扑哧一笑:“说的也是。” 两人又聊了几句才分开,宋纯挥手送别程橙,冬日的午后并不暖和,宋纯呼了呼手,呼出的白气喷洒在手心,有人给宋纯发了条消息,宋纯搓两下手往衣袋里拿手机,是刘翠云发来的消息——让宋纯去买瓶醋。 “早知道戴上手套了。” 宋纯把手揣口袋里小声嘟囔,被冷风吹得往衣领里缩脖子,小跑着往百货店赶。 春榆镇有许多小商家,离宋纯家最近的是一位姓王的老人开得。 裂缝的水泥墙露出红砖,大红的对联贴在门框上贺新春,敞开的红木门能看见大半商品,毛色花黄的肥猫懒洋洋趴在墙角,听见脚步声眼皮只微微掀开一条缝,嘤咛一声继续闭目养神。 宋纯冻得跺脚,使劲往手上哈气,轻车熟路的在货架上找到醋。 付款的时候王爷爷忽然问:“翠云咋样了?” 宋纯正在点密码,手不由一顿,抬头愣愣望着王爷爷的背影,“我妈怎么了?” “你不知道啊。”王爷爷正靠在外面的藤椅上,旁边的电热扇照得他半张脸处在黄光之下泛起红润的颜色,“前两天翠云过来给你哥买啤酒,差点摔倒,她说是感冒了没劲儿。” 宋纯更疑惑了,她仔细想了想,刘翠云女士前两天的确买酒回来,不过看上去生龙活虎的,一边帮她哥找开瓶器一边骂她哥学坏了。 宋纯的手指下意识点手机,没感情的女声提醒付款成功,宋纯拿起桌上的醋,边往外赶边含糊其词:“挺好的。” 刘女士感冒了吗? 宋纯把酱油瓶揣在怀里,脚步放得极慢,脑子里像放电影一样一帧帧回放这两天刘翠云的各种生活轨迹。 做饭,逛街,大扫除,屯年货,偶尔骂一下她和宋元…… 宋纯越想越奇怪,明明很正常,为什么说她感冒了? 刺耳的车笛声在她背后发出警告,宋纯心脏猛然一颤,魂魄被惊出了身体,怀里的醋碎了一地,积雪消融,随着空气涌动散发酸意。 淡淡的草木清香把她带离原地,汽车疾驰而过,飞雪四溅,剧烈跳动的心脏砰砰唤回宋纯的神思,她单薄的后背贴上另一颗乱跳的心脏。 “何……” 宋纯的话刚到嘴边,何洲渡钳上她的肩膀把她的身体掰过来怒吼:“你不要命了是不是?” 宋纯被吼得一愣,嘴边的话忘记说,肩膀被何洲渡攥得生疼,何洲渡额头的青筋凸起,脸色不知道为什么白得吓人,“你知不知道我刚才差点以为你就要……就要……” 后面的话何洲渡说不出来了,他的声音打颤,连手都在发抖,宋纯带着劫后余生的心悸,心有惧意,“何洲渡,我肩膀疼。” 简短的一句话让何洲渡卸力,他松开手往后踉跄几步,颓唐地靠在水泥墙面上。 “你知不知道……”何洲渡握紧双拳,面上隐忍的怒意将要迸发,“我刚才有多害怕?” 宋纯心尖一颤。 语言是思维的载体,是人际交往的工具,言语是交往的媒介,是人际交往的过程。 因而可以说,情感的逐次递进离不开日常积累的言语,在感性到达临界点时,抽象的语言将借由具体的言语一锤定音。 何洲渡是感性的理想主义者,他的一言一行鲜少出于对现实的理性思考脱口而出,从不知道简单的一句话可能引发的后果。 比如宋纯,她的感性让她因何洲渡的话心跳难以控制的加快,死里逃生的惊惧被午后穿云的一缕阳光化解。 同时,姗姗来迟的理性警告她——从现在起,你对何洲渡的感情又上一层。 没有哪个人能在“英雄救美”的剧本安排下心无波澜,除非那个人是TPE材质的仿真机器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