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对不对,鸟字下面是四个点。” 小男孩脏兮兮的手掰开他的手,一笔一划在他手心写一个“鸾”字,比划太多了,简直跟画画一样,可是小男孩很有耐心,不厌其烦地教他。 “还有,不要用鼻子发音,不是暖,是鸾……你跟我念一遍,鸾。” 他抬头看着小男孩,船舱里太暗了,男孩的脸像一团乱麻般的搅合在一起,什么都看不清,只感到在直不起腰的狭小空间里,流动着浆糊一样粘稠的空气。 “阙蓝怎么会写这么复杂的字呢?”他问小男孩。 “我的家,在亭州鸾县,我的爹爹是船工娘亲是卖茶女,我认识鸾县的每一条路,记得每一户人家,踩过每一块青石板。”他顿了顿,莫名有些哽咽,“我只会写四五个字,‘阙蓝’、‘鸾县’和‘茶’,都是娘亲教我写的,她也只会这几个字。” “哦……”他想为小阙蓝擦擦眼泪,却够不着他的脸。 转瞬,小阙蓝问他:“小鸾,你见没见过星星?” 他点点头,说:“云州夏天的星星,特别特别亮,比月亮还亮。” 小阙蓝前一刻还能发出羡慕的赞叹,说:“鸾县太多雾气了,我很少能看见一两颗……”只是一个眨眼,便瘫软倒下,倒在他的怀里一动不动。 “阙蓝,阙蓝……你怎么了?”他有点焦急。 昏暗的船舱变成了集体厢房,阙蓝身下的床铺化成一片血海,他瘦小的身子不停地下坠,直到完全脱离他的怀抱,坠入那无边血海里。 “阙蓝!”他大喊一声,奋力想抓住小男孩羸弱的手臂,可是却抓了个空。 阙蓝!不要离开小鸾! 他在猛地睁开双眼。 腾地从硬邦邦的床上坐起来,顾不上后背突然锐利的疼痛,在油灯黄豆般的光亮中跑出昏暗的单房。 身在何处,现在几时,这些问题还没来得及在心底反应,只觉得心口卡着一口有形有质的浊气,他已经跑到了一排单房之前的空地中。 雪早停了,静谧中山风像针扎般地在他四肢百骸来回进出。 他呼出一口长长的白气,云雾般的包裹住自己。 抬头看着晴朗的冬日夜空,新月皎皎,遥遥含抱着一颗璀璨的孤星,整面泼墨般的夜幕中,只有这一对辉煌的星月照耀着人间。 阙蓝你看到了吗? “长庚合月。”有人在他背后说。 他扭头看向那人的方向,月辉中淡淡的杏色广袖衫,腰挂宝刀襟悬白玉,正盈盈带笑的看向他,堵在心口的那口浊气忽而彻底被搅散,鼻尖一酸,张口念出一个嘶哑无声的名字。 “玉龙……” “你怎么现在才回来呀?” 原本想捉弄他一下,此时发现他情绪起伏跌宕,李千沛快步跑到他身边,伸手捧住他的脸颊,“带着公主一起来的,他们还有十几里才到镇上,我等不及便先来了,一口气跑上山……” 她讲话气短额上挂汗,身上满是扑扑的风尘,若不是着急想见他,怎能三更半夜出现在这里? “怎么了这是?”她不停地擦着他滑出了泪水。 分离不过短短数日,他竟然不知道如何向她述说发生过的事,只是默默地流眼泪。 “哎哟。”李千沛以为他在山上过得不舒心,“我抱。” 她好温暖啊…… 只要和她靠在一起,就能感到火晶至纯至热的能量通过她的身体散发出来,将他紧紧包裹住,无论多冷他都能抵御,连背后的疼痛也缓解了不少。 “跟我说,怎么了?”李千沛问他。 “笃严……”他开口却只能发出沙哑的咽音,李千沛把耳朵贴在他胸口,听到了他整个身体的回响,“笃严以后不知道还能不能、能不能好起来。” “小严怎么了——”她明明还在问笃严的事,却一掌将阙蓝推开,身子强力一个扭转,黄鹤应声出鞘,反射出一道冷冷的月辉。 她双手执刀向背后忽然出现的人砍去,那人手中一把歪歪扭扭的拂尘撒开,马尾的毛发在她眼前转成一个淡黄色的圆盘,紧接着靛蓝色身影一个转折,拂尘收起,竟如一把鞭子一样在空中抽出一个响亮的拍子。 叮铃铃。 他身上的铃铛响起,在夜里传出很远。 李千沛不依不饶,收住身形追着那人再次全力劈砍,他也不与她多纠缠,拂尘绕上她的手臂,使劲将手柄向后一拽,力气大得李千沛整个身子随之一个侧翻,双手执刀也变成单手。 她索性将黄鹤向对方掷去,窄长的刀刃在空中旋转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