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加志架着张通判进了秀芳楼的门,他跟着心里咯噔一下,这是他出生到现在第一次踏进勾栏之中,即便是现在还未点灯营业,楼中依然弥漫着日日夜夜不能消散的浓浓香味。 他瞥一眼跟在身边的斯槿,也是一副不自在的别扭模样。 反观肖机语,他年纪不大出入这样的地方倒是一副轻车熟路的样子,用刀鞘在桌面敲了敲,喊道:“出来个人!通判大人问话!” 身后涌进来剩余的骑兵,环形排开,在大堂的各处角落有序站好。 “果然什么场面都不怕。”兰加志赞叹。 “别的场面不敢,勾栏瓦舍跟将军实在见了太多了。”肖机语漫不经心回答。 兰加志忽然想起去年朝中集体弹劾李千沛,在开平城拆了赌坊一栋楼、流连各种秦楼楚馆的恶劣行径。 秀芳楼的老鸨年纪颇有些大了,似乎才刚刚睡醒的模样,急急忙忙地从楼上下来,木楼梯踩得哐哐响,楼上不敢下来的倌人们全部挤在一起看着黑压压的骑兵们。 “张大人……”老鸨只认识张通判一个,虽然此刻他像个鸡仔一样被兰加志搂着,机灵如她立刻猜出了他的身份,“钦差来的话也不提前说一声,这刚晌午,还没来得及开档哩。” “无妨,我们只是来看看张大人长包下的那间房。”兰加志说。 “哦哦。”老鸨应着,又看张通判一眼,马上反口道:“不不不,张大人不曾来过,更没有包房的……” 张通判白眼一翻,已然走到这一步了老鸨这样画蛇添足反而显出私相授受,他吐出一口气,说:“兰大人这边请,下官带你去。” “劳烦张大人。”兰加志看着姿容潦草的老鸨,心里翻涌着新奇又古怪的感觉。 狡兔三窟,张通判在秀芳楼有个长包的房间,这是在这两天形影不离的相处中兰加志套出来的信息。之前夏无疑在任时他便是通判,夏无疑捅了塌天的篓子,他一个通判竟然一点事都没有,定然是有什么了不起的手段的。 走到二楼朝南一间房门前,张通判已然放弃了抵抗,从贴身的亵裤口袋里摸出钥匙,藏得这样私密,难怪肖机语搜身都不曾找到。打开了房门他自顾自地叹了口气,浓黑的眼圈和布满血丝的脸表达出他的心死。 “诶……”兰加志刚发出一个音节,张通判忽然抖了一下,只是一个音就将他吓得哆嗦,“呃,别怕,只是让你往后站站。” 肖机语带着骑兵先行进入排查,待确认安全了才让三位大人进门。 “劳烦张大人指一指东西在哪,指一下就行,末将自己取。”肖机语问。 张通判再次绝望地叹出一口气,指了指斗柜的第四格。 那里面有红色的大号肚兜,有成年人能戴的虎头帽,有儿童用来磨牙的花椒木棍……肖机语脸色变了变,知道钦差大人也是个木鱼脑袋不懂这些花式把戏,便权当做没看见,取出里面一个做工精美的樟木盒子。 “张大人坐呀,咱们一起打开。”兰加志惬意地坐到小圆桌边上,“樟木哦,防虫工作做得好。” 张通判扑通一声跪倒在兰加志脚边,双手捂着脸大哭起来:“反正我也活不了了,你不如给我一个痛快吧。” “何出此言呢张大人,快起来,你就比拏云年长四五岁,怎么就这么想不开呢?”兰加志身子薄,怎么都抱不起来他,肖机语从身后像拎野猫一样给他拎到了凳子上。 木盒子里整整齐齐码放着一些信函票据,兰加志拆开了最上面那一封信,落款焦蒿,印章“鹿鸣”,确实是焦蒿的手书无疑了。 水路陆路紧赶慢赶拆分突袭,终于在此刻迎来了第一个胜利!兰加志松了一大口气,眼眶一酸甚至有点想哭,他手里的这些信就足以治焦蒿一个戕害同僚的罪名了。 这两天他与斯槿一直不停地问张通判相似的问题,“夏无疑走之后你没向北使上报吗”,“你怎么不跟夏无疑一起去帝京”,“北使不怀疑你与夏无疑有勾结往来吗”等等。终于心弦绷到极致的张通判说漏了嘴,他说:“夏无疑做的事我很早就知道。” 又在一轮一轮的问询之后,他终于承认夏无疑离开永兰城的事是他向焦蒿禀报的,这原本只是他作为官员的本职,但是他却在信函中说明了夏无疑将家人藏匿的具体地址。 夏无疑那般决绝地徒步入京,家人肯定是提前安顿妥当的,张通判便是以那二十几条人命换来了自己的身家性命,那么这样重要的信函他必然收捡得妥妥当当。 “所以,夏无疑真的将家眷托付给了羌人?”现下手里只有焦蒿的回信,兰加志从中并不能知道张通判去信的内容。 “是……”张通判喏喏地回答,“夏、夏大人信奉大食教,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