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享三年七月末,御史台监察御史兰加志领北巡钦差之职,携九位协理御史,带骑兵四百余,高调北上调查夏无疑弹劾北三州转运使焦蒿一案。 原本的八品御史,出行前圣上特批擢升六品侍御史,赐绯红色官服。 启程这日,连续下了小半个月雨的帝京一扫阴霾,露出秋高气爽的湛蓝天空来。 皇帝送北巡队列出同尘门,至御道,又跟至传贤门外,与兰钦差几度贴耳交代圣意,君臣之间的耳语之态被归朝的三相尽看在眼里。 最后兰加志伏地向皇帝叩首谢恩,连说三句“陛下留步”之后才带着人马转向了北宸大街出城的方向。 李千沛这日早早地让成薇遣散了府里的仆役丫鬟,为的就是在大门后面站一站,自从她回京以来连小院的二门都没出过,这里便是她走过最远的距离,她的手拂过闭合的门闩,这个大门只为李晟海一人开过。 一个营的骑兵将从她府门外走过,一里多外她就能听到蹄声。 隔着厚厚的扇依然能听到百姓远远的欢呼声,那是她的玉字军,他们穿着纯黑的轻甲携着手刀挎着轻弓,昂首走在大裕最荣耀的一条大路上。 而队伍最中间,是她的挚友,如果这个世界上只能有一个人位极人臣的话,她的心中只有兰加志这一个人选。 “那徐伯衡怎么办……”她自言自语一句,随即便将这个疑惑抹去。 她想要天下低头不语的普罗百姓睁眼看看,寒门贵子依然有扳倒氏族贵胄的勇气胆魄。撑起大裕的,永远不是那几个名门望族,而是不计其数为之奉献终生的普通的人。 火晶似乎感知到主人的心绪,在心口处炙热得像要发光一样。 队伍走到她的府门外停住了,她心里一惊,拏云不能停下啊……这一停该有多少流言蜚语要传出去啊。 女将军的双手按在门板上,眉毛拧了起来。 忽然外面传来百姓巨大的欢呼声拍手声,像是在街上掀起的浪潮,一路向远方波及。 李千沛看一眼身边的成薇,示意她去墙头看一眼,女指挥使才会意转身,檐枋上就传来瓦片叮叮当当的声音,竟然有大胆刁民敢翻将军府的墙头? 百姓又欢呼一次。 顶上的“大胆刁民”沿着屋檐一路向府内方向跑下,成薇一副大敌当前的紧张模样缓缓走到屋檐边缘,还没来得及伸头去看,一片巨大的阴影就落了下来。 伴随着清昂的啼声,星云两步跑到李千沛身边,用头顶的红色拱她。 “嘘……”李千沛一手夹住它的脖子,一手捏住它的喙。 师父也不愧是仙人般的存在,时间选得刚刚好,今天专程来赶这么个大热闹,外面的百姓目睹了仙鹤送行于将军府门前,必定群情激昂,这一段明日便会成为整个帝京最热门的事件。 也好,秋凉的时候伯衡也该回来了,北境也该动了……就当给她这个消失在帝京风云榜好长时间的人物预个热。 她还没想完这一段,就听到剧烈的犬吠由远至近的袭来,像个墩布头子似的菜菜从院内飞奔而来,又像个急速在空中飞行的蹴鞠一样,对着星云龇牙,叫声穿透力极强,怕是门外的没有走的百姓都能听得清楚。 李千沛双手下压,想暂时稳住激动得失控的十斤小黄狗,两百多斤的鹤被吓得一个劲往她身后钻。 多少有些……荒谬。 门外的骑兵再次动了起来,她将耳朵贴到门上,听着他们向东而去…… “祝你马到成功旗开得胜,拏云。”她对着门缝轻轻说。 星云被菜菜吓得炸了毛,胸前的白羽翻起来,露出下层的绒毛,远看整个鸟膨胀了一圈。 “行了行了,三五,把菜菜弄走。”李千沛想拿鹤腿上的信筒,却一直在原地打圈圈,“邪了门了,一千斤的墨雨你爱得要死,十斤重的狗怕成这样……别动了!待会捡一顿打啊!” 三五抱走了菜菜,芩姑姑拿了些蘑菇和蜜糖来给它,这才将二十六岁的大猛鹤安抚住。刚抽出信纸李千沛便惊住了,从来没见过师父给自己写过这么多字,足足三页,字体洒脱不羁却破天荒的码得整整齐齐。 李千沛坐到茶树下读信。 “老天师有什么事吗?”芩姑姑坐到她身边,也觉得老天师这回的篇幅有些过分长了。 一口气看完的李千沛叹了口气,说:“哎……只有最后三个字有用,其余的全是骂我的……脏话。” 芩姑姑端庄的脸上也出现一个愕然的表情,将军把信递给她看,果然,这几页纸上全是不堪入目的骂人话,先骂她过去一年多每逢神尊圣诞缺席斋醮法会,再骂她功课不齐、不修身、不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