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r> 先前徐一品回来肖机语是高兴,而此时却是满头的汗,目光带着如临大敌的迷惘。“门外来了一队喇嘛。” 当真是白天不能说人,夜里不能说鬼。 走到屏门后面,只需最后一步便能走到正门,李千沛抬起这一步又顿住,捏紧的拳头手心尽是汗水,回头看徐一品,他的手扶在自己心口,似乎想起了什么不好的记忆。 前一刻还在调笑阙蓝的轻松心情,此一刻荡然无存。 猜测是来请她参加大喇嘛的送行仪式之类,据说白云县丞是黄教忠实的拥趸,这次喇嘛出境也算是他翘首以盼已久了。 她深吸一口气,将下巴抬起,心中已想好了如何推辞,这最后一步还算迈得稳。 没想到,来的是洛松旦增本人。 他们虽未曾真正谋面,只凭那一只半睁半闭的眼眸,和与身边喇嘛的鸡冠帽不同的尖顶帽,便能分辨他的身份。 与之前那半面之缘不同,这一次面面相对,李千沛竟然感到了强烈的惊骇——他的脸一半雪白一半青黑,由额心至下巴有一条清晰且蜿蜒的分界线。 阴阳脸。 李千沛在古书上见过这样的面相,易通灵且有着惊人的天赋。 他右边脸上实际上是非常巨大的太田痣(青记脸),一般会长在额头上,蔓延半个脸颊的情况很罕见,更何况他这样左右几乎均匀。 与此同时,他的右眼之前或许受过外伤,失去了一部分的眼皮,眼球暴露过多,若怒目金刚般时刻都瞪着。 少年时在凤池山被师父教训时,经常爬到树上紧紧抱住树干一整夜不下来,借此练就的腰力在此时成为了她的倚靠,她控制住自己在原地定住没有后退一步。 “玉龙将军果真女中豪杰。”洛松刻意将雪白那半张脸转向她,分不清是不是在笑,开口却是清爽标准的大裕官话,一丝藏地粘稠的尾音都没有。“无数信众在初见洛松时,都惊骇非常难以自持,今日得见将军如此淡然,大裕之幸。” 看不出年龄的长相,声音听起来像是个少年。 “我又不是你的信众。”李千沛摆出惯常面对不喜欢人的臭脸,“何况你我也不是初见。” 洛松没有一丝被冒犯的尴尬,对走出屏门的徐一品点点头,“与徐大人在梦里也见过了。” 他说着,转过青黑那一边对着徐一品。 在玉泉城的最后一夜,他与妙音相拥的那个梦里,小色宁寺白塔顶端那只眼睛穿透了他的胸骨烧焦了他的双肺。 徐一品也对喇嘛点了点头,勉力回一句:“幸会。” 李千沛在他身侧听到他牙齿咬动的咯咯声,在袖子掩盖下握住了他的手。“大师布道行程繁忙,怎么腾得出时间来我这里?” “玉泉城将军走得急,洛松又需留在小色宁寺诵经授课,便错过了。如今得了好机缘,洛松定然不肯辜负。”依然是清澈无暇的少年音色。 “机缘?”李千沛反问,“我凤池山弟子,与大师可没有什么机缘。” “文同天师几十年前在藏地留下不少善缘,洛松今日不过想报答一二。”他被对方几次三番刁难依然是不紧不慢地说着,“尊师道法天然,洛松对将军自然敬爱。” 他又转过雪白那一边脸,细长眼眸里的黑眼珠大得过分。 徐一品暗地里使劲握了握李千沛的手,提醒她不要再阻止了,拉着她微微侧身,说:“大师请。” 洛松旦增用藏语对身侧环绕的七八名僧人嘱咐了几句,便只身踏进了小宅。穿过屏门和二门回廊,他抬头看了看庭院两棵高大的松树,目光又顺着树干缓缓往下,落到了不知何时站在廊前的阙蓝身上。 听语气喇嘛仿佛笑了,“又见面了,小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