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河堤冲毁的事故发生。 阙蓝坐在塔楼顶上,能一言不发地呆上三个多时辰。河对岸偶尔有牧民赶着牛羊走过,他伸手在空中做一个捏的动作,想象着自己这只手捏住了一只小羊,将它提到自己面前摸一摸新生的绒毛,再还回到羊妈妈的身边。 “我要回白云了,你要一起吗?” 上塔楼要钻过一个向上的垂直甬道,手脚并用地攀爬竖梯,对于身手了得的成薇来说也就是两步的事。她在他背后站了一小会了,她不是很明白他每日这样坐着都在想什么。 可是又觉得,他身上仿佛有什么屏障在阻挡外界的干扰。 “薇啊,你这件短袄该换了。” 他很少会说冒犯的话,特别是对于她,全世界唯一一个他会讲重话的人只有李千沛,怎么今日…… “我是说,你该去中原。” “为什么?” “因为在中原,你不用穿胭脂色来表示自己是女人。” 突如其来的一句话如一只箭矢穿过成薇的大脑,她低头看着这件缝缝补补若干年的红色短袄,她一直以为无人能看穿她的这一丁点心思。 “将军请你来劝我加入玉字军的吗?” “呵……”阙蓝轻轻笑了声,转过头来看着成薇,“等你随将军回中原之后,玉字军便就地解散了。” 什么?成薇眉头蹙起,即便很想追问下去,却依然咬住了嘴唇。 阙蓝抬手指着河对岸像一大朵云飘过一样的羊群,说:“阙蓝每天坐在这里,幻想自己坐在草地上,千万头羊从我身边走过,它们低着头吃草,来不及看我一眼。” 他一边说着一边站直身子。 “我恍然觉得,天下所有人都是羊,埋着头向前走,然后我想当牧羊犬,像你像沈流韬那样,守卫也匡扶。再然后我想当牧民手里的鞭子,如玉龙如杨松霖、如董捷彬,牧羊犬不听话就打。” 说到这里,阙蓝向楼顶的边缘走了一步,塔楼顶没有女墙,多走一点就有踏空之危。他将一半的脚掌伸出去,重心放在后跟上,目视前方。 东边吹来的风里带着热量,卷起他深褐色的头发,他闭上了眼。 “最后我想做人。想做……拿鞭子的人。” 成薇向他走进了两步,保证他在她能一把抓住的半径内。 今日阙蓝说的话她格外听不懂。 “薇啊,玉龙需要你,跟她回中原。”起码在我离开之后多一个人在她身边,起码在噩梦一样的帝京她多一个可以倚靠的伙伴。 他抬起一条腿伸到塔楼以外,成薇的指尖在他腰后只有两三寸的距离,暖风灌进两人的耳孔里,呼呼作响摇摇欲坠。 蓦地,他收回了腿,后退一步,踩到塔楼坚实的地面。 成薇悄然吁出一口气。 “你真的很像我小时候认识的一个人。”她说。 “在云州吗?” 成薇一惊,“是……” “或许不是像呢。” 这一次成薇想要追问他这句话的意思,他却不给她机会了,“一直不会骑马,玉龙教人没有耐心,请薇教教我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