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州丞两个多月前就离了云州,上元节后流韬一路追回帝京,还是晚了一点,不然也不会劳烦兰大人帮这个忙。” “北三州到底怎么了?!”兰加志这句话大声了一些,自己给自己吓了一跳。“之前玉龙的信里说你去张县跟过走私,这些事跟焦北使都有关系吗?” “将军目前苦于没有证据,流韬回来,便是让夏州丞活得更久一些,说的话更多一些。” “殿前司亲自监管御史台狱,玉龙这是为难拏云啊。”相识近十载,她从未有求于他。 “将军还说……”沈流韬看出兰加志的犹疑,“如果兰大人多有为难,流韬便不再叨扰。”他说完,伸手请对方将信封交还。 兰加志捏着那个不过一两重的小信封,看看沈流韬满是伤疤的手心,又看看他锋利俊美的面部线条。 “好。”他握紧手心,“我尽力。” 沈流韬嘱咐道:“务必不让夏州丞以外的人看到信件内容,包括兰大人你。事关机密,将军回京之后自然会给大人一个解释。” “需要告诉夏大人信是谁递的吗?” 沈流韬半张脸隐入黑暗里,“夏州丞看了信自然知道。” “好……” “对了,还有一样要紧的东西。”沈流韬转过脸看着兰加志,烛光拉扯着他脸上的阴影有些变形,“夏州丞看完信之后会给大人一个小手指大小的铜三棱,将军很需要这个东西。” “铜三棱?是做什么的?” “流韬也不是很清楚。此事牵扯复杂,请大人务必保护好自己,同时不要负了将军的嘱托。”说完这一句,他的整张脸都没入黑暗里,“兰大人今夜轮值,便是最佳的时机。” 王庆雍王老御医,曾在宫中任职近四十年,直到先帝意外薨逝才告老还乡。 新帝登基之后为表彰其为李氏皇族做出的卓绝贡献,赏赐了世袭罔替的开国侯爵位,食邑千户,结果老头子一口拒绝了,说自己儿子太多,世袭不了。 王庆雍有十七个女儿和二十九个儿子,女儿中最得他心意的那一个闺名叫王辞,二十多年前嫁给了欧阳铖,成为欧阳氏当家主母,诞下欧阳氏唯一的嫡出女儿欧阳琼瑛,在琼瑛幼年离世。 不知欧阳铖对王辞是真的一往情深,还是迫于老岳父家族的压力,即便有两三位小娘在家,也没能做得填房,更未见有续弦之意。 大裕四大氏族,欧阳薛蒲王,唯有王氏不入仕不经商,王庆雍的子孙散到大裕山河的角角落落,仍有超过一半在行医,在民间有着无与伦比的影响力。 明宏深是老爷子最喜爱的一个学生,他有着超乎常人的嗅觉,老爷子一直悉心教导不让他浪费了难能可贵的天赋。 “我有四十几个儿女,几百个孙辈,好多我都记不得名字……王辞、琼瑛和明宏深,你们三个要给我送终啊!啊……小辞已经走了很多年了” 明宏深的少年时光不知道听了多少次这样的话,他热爱并崇拜着他的老师,不止是他高深的医术,还包括他时刻不忘的济世情怀,强大又慈悲。 好容易找到他的踪迹,为了请他今日来狱里瞧一瞧夏无疑,明宏深付出了两斤烧猪肉的代价。 老头子头发掉得只剩几缕雪白,他顽皮的在脑后扎了一个小辫,也不及年轻时候那样高了,还说不上佝偻,只是有些肥胖变形。拄着一支拐步幅缩小,背后看起来像是在跳着走,从军官面前过去的时候还不忘戳一戳他们的轻甲,鼻腔里发出“嚯嚯”的声音。 明宏深在身后给他背着药箱,嘴角都要咧到耳朵了。 兰加志见这样一个鹤发童颜的老头入狱来,便知道是王庆雍了,从案前起身迎接,“见过王老先生了。” “没见过。”老头一步不停地走到监舍门前,用拐杖敲敲锁链,“开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