俩应该已经聊了许久了,李琁心事重重地跪在榻前,手里捧着一卷诏书。 “你……看看诏书。”把双铜锏当枕头的老皇帝说。 李琁缓缓打开诏书递给她,上面清清楚楚地写下了传位于嫡长子李琁,以及瑶夫人终生禁足瑶海宫。 何德何能,以一个女子的身份,占据传国诏书一行。 “要不……要不是顼儿年幼,我非要你给我陪葬。”李燮平躺在一床的兵器上,说话已经只能发出气音,却依然费尽力气把每个字都说得坚决肯定,“万不能成全了你、你……”这后面要说的被咳嗽打断。 一大段深重的呼吸之后,殿内安静得仿佛能听到生命沙漏落沙的簌簌声。 “那个……”李燮忽然想起那个在心底的心结,“袁千沛。” 跪在榻前的两人皆是一震。 “袁千沛……交给白仲实。” 不行!白果果一向倡导斩草除根,特别在李燮暮年的很多政事上都采取了过于强硬的手段,把袁氏最后的血脉交给他无异于送死! 没想到李琁先她一步伏到地上,恳求他的父亲:“求父皇放过玉龙!她只是一个女子!” “女子,咳咳,女子又怎样……”李燮转动昏黄的眼珠扫过自己年轻的宠妃,她还是那样美,如他初次见她那般。他恨自己不能带走她,幼子是他唯一的牵挂,李顼太需要这样一位卓绝的母亲为他领路启蒙。 帝王忽然翻身转向自己的嫡长子,单手按住他伏低的后脑说:“你、你要记得今日答应我的事,事关我大裕国祚,朕相信你……” 袁钰瑶不解地看着这对父子,在她来之前两人已经达成了某种不可说的承诺。而这个承诺必然是不能告知任何人的、关于大裕国运的巨大秘密。她转头看一眼紧闭的殿门,李晟海今日也被赶了出去,那么不久之后,这个秘密只有李琁一个人知道了。 “朕累了,你们走吧。”李燮躺回到一床冰凉武器上,发出铿然一声。 她起身看到他眼中的金色,游鱼般地滑走,生命沙漏剩下的沙粒几乎能够数得清了。 两人退出裕心殿,在长长的廊下往外走,连绵不断的巨大红色柱子在两人身侧渐渐退后,最后两根了,依然没有开口。 前廊的尽头,他出御道她回宫,命运分道扬镳的最后一刻,他开口说:“玉龙交给白相,我只能去求那个人,他会救她吗?” “会。”她想都不想地答到,“我差人把我的配剑送到你王府上,他看到剑自然会救玉龙。” “多谢瑶夫人了。”李琁对她拱手一拜,“无论是对玉龙还是……” “都是我的至亲血肉,王爷不必谢我。”她抬眼看看不见一点星的夜空,“怕是以后,我在深宫中便什么也不能为你做了。” 烟幂幂,日迟迟。 香引芙蓉惹钓丝。 第二日清晨天还未完全亮,在瑶海宫悬空的阁楼边坐了一夜的她,听到风里传来的钟声。 皇帝驾崩了。 她低头抚摸配剑青绿剔透的剑鞘,竟然浮现出一个不合时宜的浅笑,转头招呼来贴身的侍女,说:“把这个送到惇王,哦不,新帝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