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流韬横抱起睡过去的将军,小心翼翼地把她放伏到墨雨背上,碰掉了头上的束发,他轻柔地把乱发拨开,沿着将军的耳朵顺到肩背。 他小心地握了握她的手,不像个女儿家,刀茧深重。 向来沉郁的青年指挥使露出一点羞怯的笑意,又迅速收敛。他一手驾自己的马,一手轻轻牵着墨雨的缰绳,慢行回营。进了营地,刚到将军帐子前,肖机语见将军伏着以为又受伤了,赶忙叫了几个人来帮手,这一动静把李千沛惊醒了,她挠了挠头,说:“我没事……太困了。” 差不多算是直接摔下马来,她都不愿意多掸掸身上的土,拖着抬不起来的步伐进了帐子。 阙蓝还跪着,此时已经趴在榻边上睡着了,听得她进来也稍微抖擞了精神,蜡烛熄了一半,木炭也不暖和了,他吸了吸鼻子。 李千沛看他一眼,走到榻前用最后的蛮力把他拽起来,又推到榻边坐下,她的眼睛眯成一条缝,说:“睡了睡了,困死了。” “那……阙蓝先退下了。”他起身要走。 将军一把抓住他整个身子压到他肩上,两人一起倒在榻上,她凑到他耳边说:“不走。” “将军……” 她挪了挪地方,踢掉靴子,把枕头摆到脑后,双手紧紧抱住阙蓝,额头抵住他的胸口,不过片刻,呼吸就沉重起来。 他伸手撩开她侧脸的头发,把被子给她盖好,一只手放到了她的脑后。 “我……听到了……”她半梦半醒地说。 “听到什么?” 她一只手贴到他的胸膛,“这里,在叫我的名字。” “叫你什么?” “玉龙啊……” 不知为什么,几颗眼泪又不听使唤地从眼睛里跑出来,他把身体再贴近她一点,埋下头触到她的额角,“嗯……玉龙。” 想占有、想被占有。 这次醒来,他还在。 李千沛低头看了看自己已经更换过的寝衣,解开的发髻,阙蓝就坐在榻边打盹,她蹭到他身边,把头枕到他腿上,准备再眯一会。 “将军……” 她不应他。 他轻轻笑了一声,伸手抚摸她的头发,你到底把我当什么呢? “我视你如珠如玉……”她嘟嘟囔囔地说,握住他的手拉到自己脸上。 “可是……”可是我害你得罪了不愿意得罪的人。 “那我把你绑了给董相送去?” 阙蓝一窒,咬了咬嘴唇,“我宁愿你杀了我。” 她睁开眼睛看他,视野中出现他倾斜的脸,似乎许久没有这样近距离的相处了,之前在东庐王府的那种契合之感重新回归她的心海,便不再想听阙蓝讲什么生不生死不死的话题,她坐起来,“好啊,现在就杀。” 他茫然地愣在原处,看着起身穿衣服的女将军,一口气吊到喉咙又吞下。 “我在帝京有一位好友,兰拏云。这些年无论是坊间还是朝堂,他被认为就是当年的潘小来。他在我面前否认过,我不信。”李千沛转身看着阙蓝的眼睛,“我不是觉得他有意隐瞒我,我只是特别希望我的好友就是潘小来,特别希望身边有人能真正与我感同身受。” “然后……告诉我十一岁的他在京兆大牢里的最后一夜,都在想什么?” 与当年倒在死牢血泊里的自己一样吗? 是否也有那么一位穿着丝织翘头弓鞋的人,用了零散几个字便由死到生? 想活吗? 要活!要活! 他低下头,仿佛无法回答她的这个疑问。昨夜在这里,他才信誓旦旦地对徐一品说出了“想回噩梦一样的帝京”这样的话,而一想起被关在狭小笼子里的反复倒卖,想起帝京大户床榻上撕裂的疼痛,想起与母亲骨肉分离难再聚天伦的遗憾……怎么能忘记呢,怎么能仿若无事呢? 无论他是阙蓝还是潘小来甚至是小鸾天师,左右都由不得他自己。 两人之间仿佛荡漾着解不开的愁绪,他再一次回到,刘鸳儿的玉衡北阁里那个初秋的凌晨,她讲起余幺妹的故事和唯一一次掉落的眼泪,泪里凝结着她孤身一人的每日每夜。 “虽然这么说有些奇怪,但是……如果你才是潘小来,那没有比这更好的事了。”李千沛露出一丝笑容,目光灼灼地看着他,“所以,你真的是吗?” 是与不是会影响将军吗?真假也不过是活在传说中的一个名字而已。 他低下头不回答。 “董相也是,这样的小孩儿不好好培养扔到岛上去当倌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