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一品披星戴月地从营地回来,先送王老四回到了附院,今天要不是王老四帮忙,他一个十指不沾阳春水的书生根本搞不定几十头羊,羊市交易规矩古怪,活羊和屠户之间阻碍重重,又是摸手猜价又是扒皮留尾的,说的都是官话,每个字都能听懂,连一起他一句都不明白。王老四不仅顺利买到了羊,省了不少钱,还与他一起回营地给将士们做了烤羊肉,带着负责炊事的兵士忙到了现在。 他发现马厩里除了墨雨一匹马都没有,他伸手摸了摸墨雨的额头,马儿轻轻蹭了蹭他的手臂,“好闺女,怎么就你一个人?”说完又觉得一个人不对,“一匹马?” 又去看了看骑兵们的厢房,一点人气都没有,心里凉了半截。匆匆跑回王府,来到小院,只有阙蓝的房间还亮着灯,他敲了敲阙蓝的房门,问道:“阙蓝,将军回来了吗?” “回来了,已经睡了。”阙蓝回答。 “出什么事了吗?骑兵们都不在了。” “哦……”阙蓝犹豫了一下,“将军派他们干活去了。” 都三更天了,干什么活?准没好事。他再问了一遍:“将军睡了?” “都打呼噜了。” 徐一品皱了皱眉,说了句告辞,却在门廊独自站立,他心里涌起一股说不出的不舒适,又是关于阙蓝的……这个来历不明的倌人看似柔弱,却凭借一己之力促成了鸳鸯阁笼易主,从容扮演着将军信口胡诌的仙师身份,在陌生的王府里自在地穿梭活动。这几日田间与军营事务繁杂他无暇多顾,现在似乎该深究一下这位既玲珑又柔软的倌人了。 回到自己的房间,他拿出了今日新得的白玉牌,光洁的玉牌在手心透出寒意,这是他精心准备给李千沛的生辰礼物,这小小玉牌可不仅仅只是块可有可无的装饰,是多年以来埋下的棋子可以使用了。 他父亲随袁公而去之后便把手里有名有姓的暗桩都留给了仅有十九岁的他,这些年收收敛敛又集了一些只有番号的影子,他们遍布大裕甚至周边属国,所有的信息全天下只有徐一品一个人记在脑子里。 这块白玉牌是今日一个久未启用的影子交到他手里的,代表着回归麾下随时待命。影子番号,“烟”。 第二日一大早,开平城百姓都围到了东城去了,一时间羊市牛市菜市都冷清了不少,东庐王府的采买管事领着几个仆役愤怒地询问到底发生了什么。 “管事大人,您不知道昨晚上三十六楼出事了!” 采买管事五十几岁的人,自小便在这城里长大,谁家寡妇晚上说句梦话他都清清楚楚,嗤笑一声,说:“平城拉屎撒尿啥没见过,什么大不了的事,连买卖都不做了吗?” 那卖干货的小摊贩搓着手想要赶快跑去凑热闹,又不想得罪面前的财神爷,简短地说:“昨晚上不知道哪里来的两个公子哥,把那杀千刀的陈都头给砍了头,现下正挂在万利赌坊楼外廊桥上呢!” 管事额上青筋突突跳两次,之前他和大胡子联手哄抬过苦力牙钱,一起分过赃,平日也都是互相抬举常常厮混在一起喝酒,怎么的几日不见就惨死在三十六楼了?他要亲自去看看,连忙吩咐身边的仆役留几个看好货品等在原地,自己携了几人前去三十六楼。 难得一见的是大白天斜街上人声鼎沸,昨晚做了生意还没睡醒的倌人们纷纷推开窗探望,以为东庐王不要命出来玩,王妃带着府兵来抓人了。 采买管事随着人流走到街中间万利赌坊的廊桥上,赫然挂着陈都头的尸体,颈骨断了一半,脑袋耷拉着垂在一边,血已经放干了。他捂了捂嘴,大概猜到了这样的手法是何人所为,吓得后退几步,“走走走,赶快回去,这事咱们招惹不起。”刚一转头就看到昔日的万利赌坊已经不在了,不仅是摘了招牌,连楼都拆了一半。 今日是秋分,原本是新花魁巡街的日子,看这个样子,怎样的新花魁能泰然从这廊桥下走过? 敏锐的他知道这个是开平府衙是办不下来的,担心今日陈都头的妻子老父会到王府上找他,托他求王妃帮陈都头报冤,便对身边的仆役说:“你们把东西抬回府里,若是有人问起,就说我今日不舒服,看病去了。” 李千沛起来的时候阙蓝又不在了,感觉他的睡眠时间比她短很多,她在床上左摸摸右摸摸,只有她睡的那一块是热的,人是早就走了。 她微微有些失望,第一时间想出门去寻他,刚一开门就看到院子里黑压压的一片人,似乎都在等她起来。小关氏站在最前头,笑盈盈地说:“玉龙将军生辰安康!” 一院子的丫鬟仆役齐声跟着说了一遍,“玉龙将军生辰安康!” 她扶着门框,显出一丝尴尬。过了片刻才理清楚情况,说道:“多谢各位了,玉龙感激不尽。” 小关氏不似大关氏那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