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还在跟芷欣虚与委蛇的女将军忽然心口又是一紧,甚至不敢看这位牛大人的眼睛。 牛大人先是给在座的验了验金漆的完整,然后取出信笺默读了一遍,表情换了好几次,最后停在了一个冷笑上,说:“白相拟定削减玉字军一万七千人,由马大人担任监军,即刻回京。剩下的战力由玉龙将军带领北上金州,调查北陆达亚尔大会事宜,以及维护冬春季边境互市治安。” 李千沛和徐一品同时脱口而出:“什么?!” 那姓牛的双手捧起那封军令,“请将军自己过目。” 女将军夺过他手里的书函,快速浏览一遍,转头撕得粉碎,反手拔刀刀背落在这位枢密承旨大人的肩上,“老子,不从。”周身气焰暴涨。 那文官倒还有几分风骨,没有退缩的意思,“将军当然可以不从,甚至可以送牛某的首级回帝京,那么枢密院下一个平乱的对象就是将军你了。” 芷欣吓得脚软,费力从椅子上站起来,拽了拽女将军的衣角,颤颤巍巍地说:“将军切莫冲动……牛大人只是传令……” “传什么令,谁的令,他白果果的令老子不听!”她一边说着,一边捂住腰间,就在拔刀的瞬间她感到伤口崩开了,温热的血渐渐浸出来。 徐一品见她血色全无的脸只剩阴狠,知道她真的动了杀心,靠到她身边伸手拂过她的背脊,低声说:“不要急,玉龙,不要急……” 飞鸟尽,良弓藏。 她只觉得额前一热眼前一黑,倒了下去。 “伯衡、伯衡……”她眼睛稍微睁开了一点,看到眼前模模糊糊的青衣男人。 徐一品递一只手给他,柔声说:“伯衡在呢。” 如鲠在喉,她嘶哑着想要说出更多的话,徐一品把脸凑得更近一些,勉强听明白了她的话。 她说,你身上有香粉味,滚开。 他表情呆滞,讪讪然退了几步,换了琼瑛上前。 “你……也滚,你要顶嘴。”床上的女将军别过头去,“换流韬来。”她忽而觉得身边这一干人等只有沈流韬一个乖巧听话,浑身上下更疼了。 沈流韬半跪在她床前,她转过头看着他,还是这个弟弟顺眼,“你去,把那个姓牛的腿打断。” 沈流韬眨了眨眼,吞吞吐吐地说:“将军倒下的时候……津蕤……刚好进帐子看到将军你举着刀,他,他……也没顾那么多,就给牛大人打了。” 她眼睛一睁,“打了?打成什么样了?” “背打折了……现下还在隔壁帐子躺着呢,恐怕要躺个小半年。要不是我及时拉住他,可能人就没了。” 你还拉他?她哼哼一笑,伸手推开沈流韬,对角落里的壮汉招招手,“来来来,好津蕤,你是用拳头打的吗?” 津蕤一屁股坐在她床边上,像个啃甘蔗的黑熊,“不是……当时我和达达说各位大人都还没吃呢,他去炊事那里要来了一整个牛头,老香了!将军肯定喜欢!”说到这他吞了一大口唾沫,“我赶忙给将军送来,一进大帐就看到将军倒下去了,我来不及多想,举起牛头就砸了那个姓牛的。” “牛头……砸牛……断牛骨。”她艰难侧身握住津蕤砂锅大的手,“以后我只有你一个亲人了,他们都不顶事……” 徐一品实在是受不了她了,走过去拍了拍“黑熊”的背,示意他们都出去,不能再由着她闹了。怕她再抱怨他身上的香味,他坐在了床尾,问她:“怎么打算。” “能怎么打算,这回听了枢密院的,以后都得听;这回不听,就是谋反。”她平躺着,看着大帐的顶棚。 小皇帝算计得好,这次出来只让她带了两万人,刚好够平反,刚好很难反。 “这次若单单只来了枢密院的牛马也就罢了,芷欣跟着一起来,就是圣上的意思。”徐一品补充道,“可真聪明啊,表明来意也不下圣旨给你,还是要你向枢密院低头。” 她沉吟一声,脑子里出现了好多往事,她尽力压制不去想。“我撕掉的那封密令,扔了吗?” 他摇摇头,小心翼翼地从怀里掏出粘补在一起的信笺,说:“你气得狠,撕得碎,好费了我一阵工夫。” “白果果只说,让姓马的监军,带走一万七的兄弟,剩下三千的跟我往北,对吧?” “嗯,对。” “带走就带走,你传令去,出发的时候这一万七只携带三天的口粮,其余粮草全部给我发到海阳城里给百姓,我看他带着一万多张嘴怎么走完这一千多里路。”她停顿一下,又说:“骑兵全留下,一个也不给他,不能把马饿瘦了。” 玉字军这次平反一共两万余人,骑兵三个营,共计一千二百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