琼瑛来了,终于,琼瑛来了。津蕤用冲车撞开了城门砖石,从营地快马加鞭地带着她来了。 她甫一踏入西厢房恨不得带着一路的风驰电掣,头发上全是砖灰,衣裙也跑得凌乱,身旁的壮汉背着她不常携带的大药箱,进门的时候在门槛上绊住了脚,连滚带爬地摔到了女将军跟前,药箱里的瓶瓶罐罐骨碌碌地滚了一地。 抬起一张憨厚黝黑的大脸凑到李千沛面前,瓮声瓮气的说:“将军……津蕤来救你了!” 她伸手拍拍盆口一样的脸盘,“不知道还以为你来取我首级呢。”她苍白地笑笑。 琼瑛稍微理了一下头发,蹲到女将军面前,揭开上衣看到血痂已经把中衣粘住了,伤口不算深但是刀口不整齐,缝合难度大,痊愈之后还会留下很大的疤痕。面容冷静的女医官看了眼忙着捡瓶子的壮汉,说:“蕤蕤,把将军抬到床上去。” “好嘞!”壮汉得令,一把扔了药箱伸出一双女子腿粗的手臂。 “还是伯衡来吧。”李千沛摆手拒绝。 徐一品把她扶上床,琼瑛示意她把手举过头顶,她拿出一把剪刀把她的衣服由腰至腋下全剪开,刺啦一声。又转头看了看身后的两个男人,津蕤会意立刻捂着眼睛转头出去了,徐一品愣愣看着血浸透的布料,没有要走的意思。 “不如徐大人来替将军上药?”女医官询问道。 高大的军师这才回过神来,嗯啊两声退了出去。 李千沛看着青衣男子出门,一直支撑的一口气才彻底吐出来,咧着嘴叫唤:“疼疼疼。” “一听蕤蕤说你不回营地了,我就猜到伤得不简单,”琼瑛一边清洁伤口的血污一边说, “你受伤跟吃饭一样,怎么不见徐大人和沈流韬伤着了?依我说,就该罚他们挨板子,一个个大男人连你都护不好。” “嘶……”女将军抓紧了床上的被褥,“要不是流韬……这刀就该伤到内脏了。” 女医官麻利地穿好针线,用火折子烧了烧,依然嘴不饶人喋喋不休:“早知道前几天就不让你带着小队出去了,他徐一品办不了这个事吗?沈流韬也在啊……营里昨天来了宫里的贵人,搞得蕤蕤手足无措的。” 冷汗涔涔下,她说不出话来,只能咬着牙脸涨得通红。 女医官看她一眼,稍微温和一点说:“缝好了,上完药就行了。”说着翻了几个瓶子,把浅黄的粉末抖在洁净的纱布上,再捂到女将军的腰部,“来,抬一下腰,我多缠几圈。” 仿佛刀山火海走了一遭的李千沛颤抖着配合她,总算完成了最后的工作。 “你先躺着,我去让蕤蕤熬药,你今晚指定发烧。”女医官说得每一句都轻描淡写,看到床上的人就只是看到一块肉。 “你……” “什么?大点声。”琼瑛一边收拾瓶瓶罐罐一边漫不经心地问她。 李千沛呼出一大口气,也不知道是疼还是气,“我说……你让伯衡熬药……还有,宫里来贵人……了?” “是,昨天白天到的,蕤蕤只顾着捯饬床弩根本没理他。”停了一下,琼瑛似乎也觉得其中重要,问女将军的意思,“需要现在见吗?” “我快死了……见什么见,让伯衡去吧……”稍微舒服了一点,她偏过头,“我睡会……” 收拾好药箱的琼瑛也要退出去,在门口也不忘顶撞她一句:“你死个屁,阎王可不收你。” 徐一品这边也听津蕤说到了宫里来人的事,出奇一致地回答道:“让他等着吧。” “还有几封信。”津蕤说着从怀里摸出几个信封。 徐一品看到两个信封的一角有兰花图样,呢喃一句:“兰大人的信……你回营地先招待贵人,得让将军先看了兰大人的信才能见他。” “好!”津蕤回答得干脆,刚刚转身又被徐一品拉住。 “东庐王关好,不能让这几个人见着面,明白吗?” 他当然不明白,却还是干脆回答:“明白!” 她醒来的时候只知道是夜里,并不知道睡了多久。昏昏沉沉的,被子里全是湿漉漉的汗,腰上的纱布却是干燥的,想来是琼瑛换过的。药味弥漫在屋子里,她端起放在床头的碗一口喝完了,她从来不觉得药苦,每次喝药都能想起小时候在凤池山跟随师父炼丹的经历,她偷偷吃过许多不知名的丹药,可比一般的药汤苦万倍。 她赤足点地,试了试腰力能不能站起来,几番尝试之后摇摇晃晃地走到了门口,还是疼呀。 门口守着两个骑兵,见她起来都抱拳行礼,她摆摆手让他们去请徐一品来,自己径直走到小庭院里,院子里的秋千架换了新的绳子,她走过去坐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