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说遗憾于二人分别的,市光定是头一个。 然而,关心则乱,更遑论市光不曾有情。因而,此时的市光为傅玉璋出的主意只能是馊中带臭,无意中为二人情路增添一箩筐的波折。 可惜,市光未察,醉深的傅玉璋也未察觉。 又过几月,滇国,宣城。 宣城是滇国的第二大城,它的三面俱是高山,尤以北面地势最高,北面山脊绵延浩荡,好几座山峰山巅积有白雪,经年不化。唯余南面开阔,自宣城南门起,一片平整的草地铺开,上有如茵嫩草,有如镜明湖,更有香花彩蝶、成群牛羊。 因南面的豁口,宣城气候湿润,山气极佳。常常是几场雨落下,高山脚的林中便长出许多菌菇。每至雨季,采菇人背一只背篓,一日便能捡回满篓各样的珍菌。有矮胖的猪鼻子,有珊瑚一般的干巴菌,有深红的铜钱菌,更有切开变色的青菌。 成安三年的这日,宣城入雨季不久,头一茬的珍菌便被采菇人从深山带至市坊。宣城的菌子出名,不仅吸引本地食客,更招徕外地的老餮无数。 这不,往来采买的人群中,夹杂不少异族打扮之人。 其中便有这样一行人—— 只见领头的是一位文气的老爷,他着一身斜裁的绫袍,头戴角巾,巾有绛色垂带。其后是一位圆面和气的夫人,夫人手中牵一位年青的娘子,二人俱着雪青色的锦袍,瞧着像是母女。二人后头又跟着几位随侍。而一行人中最惹眼的,当数奶娘怀中的红衣小娘子,只见她总起两角,戴一只杜鹃花围做的花冠,一头的红云下,小娘子不怕生,见人未语先笑,天真、快活如观音坐下的玉女一般。 一行人正是张神诀、陈氏与时临安、阿蛮。 “霁春,今日咱们吃菌子宴。”张神诀凑到摊前,兴冲冲地打量尚带泥腥味的菌子。 两年前,陪时临安解决与王市杭的一纸婚约后,张神诀与陈氏未再久待,他们离开金陵,继续游山访水的逍遥之行。 去岁的冬日,在十万大山吃苗家腊肉的时临安收到陈氏来信。陈氏在信中说道,来年六月,他们将去往滇国,听闻那里菌子肥美,又有许多他处不得见的珍奇,问时临安是否同去。 两年的时间,时临安扪心自问许久。她与傅玉璋计较,苛刻他钟情的,究竟是上一世的霁春,还是这一世的她,只因情爱本是世上最小心眼,最不讲理、不可错乱分毫之事。 可除此之外的世间诸事,她当真能与所有人分辨清楚,她不是霁春,只是临安? 这是痴话。 她承继“时临安”的记忆、性命,自然要为她延续所有的责任、使命。 因而,时临安并未同张家冷淡。 五月出头,她与张神诀、陈氏在乌陵城相会。验过关贴,他们沿险峻的茶马道慢行,用月余的时日,方才赶至滇国西面的宣城。 时临安在后世听说不少云南人与菌子相爱相杀的故事。她瞧着,张神诀于菌子,是叶公好龙居多,并分不清哪样能吃,哪样叫人生出幻觉。 于是,她拦住跃跃欲试,想要自个挑选菌子的张神诀,“二舅舅,我在《奇珍录》中读到,不少菌子致幻,”她劝道,“不若请托本地人,挑一些稳妥的,不叫人吃了难受的菌子。” 陈氏听了,直言甚是。“不只咱们,还有阿蛮。若叫阿蛮吃病,没法向何家交代。”陈氏说道。张家是临安豪族,自然与同为江南望门的何氏有旧。 先前,他们尚担心,时临安是未嫁之身,养着他人家的姑娘,并不成体统。可时临安告知他们,阿蛮是她欠清月的债,加之这小娘子玉雪可爱,实在惹人疼,不多时,张家上下不再说甚。 张神诀权衡再三,还是听从时临安的建议。他们托一位酒肆采买的老人,择选几样稳妥的菌子。又因不知如何烹煮,便所幸一事不烦二主,去到那人的酒肆,由他帮忙烧熟。 然而,奇了又奇的是,明明处处当心,事事稳妥,食罢不久,时临安的眼前还是出现一朵又一朵的芍药。 她晃了晃脑袋,眼前的重瓣芍药不仅未曾消失,反有愈来愈多的架势。甚至是阿蛮撒娇凑近的一张小脸,亦化作一朵粉俏的芍药,还簌簌往下落花瓣。 “二舅舅,舅母,”她趁着尚有一分清醒,与二人道,“我怕是吃错菌子,咱们快些回去。” 陈氏吃惊。他们与时临安同席,俱吃下不少菌子。可席间无人不适,除了此时头晕眼花的时临安。 一行人不再多坐,扶时临安驱车赶回客栈。 他们离开得匆忙,马车行过宣城府衙前的正街也未做停留。如此匆匆,一行人自然不曾听见、瞧见这日传开的大新闻。 这几年,受《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