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为避免感染阿蛮,时临安搬去书房。 思绪浮沉间,她续上除夕那日的幻象。 幻象中,一人躬着身,递过一纸信封。她本在屏风之后,看不清那人是谁。然而今次,她竟能绕过屏风,像一道幽灵,立在时熹与那人的身旁。 那人是越叔,是年青几年,穿一身短打的越叔。 “娘娘怕已不好,大人,此乃娘娘的遗书。”越叔道。 今时,时临安已然知晓,越叔口中的“娘娘”,当是徽音殿的和敬皇后。时熹曾为使节,自吐蕃迎她至晋朝,二人因而相知。 时熹双眸深陷,不知煎熬几个通宵。闻言,他手中一颤,笔下顿出一个墨点,污了整幅奏章。 他将笔扔入墨池,好似下定甚决心,“我要见她。”时熹自书案后走出,匆匆道。 越叔跪在他的面前,“大人,即便不顾惜自个,你要想一想太子殿下,想一想小姐,”他道,“若晋帝起疑,何人保全你?若大人不在,何人能够保全太子殿下,保全小姐?” 这话正中七寸,时熹止住脚步。 “我不该带她来晋朝。”许久,时熹道。 五月的风满载紫陌红尘,吹落榴花无数。 时临安自幻象中醒来,她的脑中又涨,又疼。 同样闷痛的,还有她的心口。梦中,她好像也看到张神爱的身影,看到她一次又一次努力地走入时熹的书房,却始终不能入他心中。 时临安疼得受不住,只好捂着心口,挣扎坐起来。 窗外铺进一栏如霜月光。那月光像是指引,落在博古架的一方格中。 时临安缓缓地走过去,格中放的,是那只险些砸到她,却叫傅玉璋挡开的信匣。信匣上头栓一枚精铜的锁,她试了试,打不开。 虽是半夜,时临安仍旧喊来越叔。她不与越叔迂回,只道:“越叔,莫要推辞,替我打开它。” 越叔认出那只木匣,“小姐,这是大人的…”他犹豫道。 时临安没有气力,她半阖着眼,道:“我知道是时熹的,替我打开它。” 一时间,越叔觉得信匣烫手。他想,小姐定是猜到甚,她甚至不愿再称一句“父亲”,反是直呼姓名。 许是越叔踟躇太久,时临安突然扫落案上的书册、毛笔,她头一次这样发脾气,“替我打开它。”她重复道。 终于,越叔还是打开信匣。 时临安翻过叠放整齐,却从未寄出的书信。她没有拆开细读,却见每一封书信的封面落“德西亲启”四字。 她皱起眉,连带鼻梁漾起风波。她短促一笑,随后,喉头嗡嗡,嗽出一口鲜血。 “小姐!”越叔立在一旁,惊惶道,他上前一步,想要扶她。 时临安避开,只道:“别碰我。” 她擦净唇边的血迹,然而,饱满的唇珠尚余艳色,在霜白的月色中,像一朵妖异、不详的曼陀罗花。 时临安不再理会越叔,她径直取过铜盆,将书信烧了干净。 那之后,她的风寒一时好,一时坏,缠绵、绸缪,没个尽头。傅玉璋来过几回,时临安只道病气不详,没有见他。 大丧二十七日后,百官哭送傅承临的棺木入陵。越日,礼部尚书贺淞文亲启遗诏,皇太子傅玉璋登位称帝。 许是送灵那日又吹了风,时临安归家后又烧起来,一日日虚弱下去。 那日起,宫中的赐药如水一般送来,太医院的老大人们往来徘徊,差点将时府的门槛踏平。终于,在新帝屡屡发怒,快要将一枚“酒囊饭袋”的匾额悬上太医院的大门时,时临安开始好起来。 再次回到礼部上值,礼部诸人埋首于新帝登基仪典的筹备,正一个头两个大,见谁都摇着双影。 贺淞文将要升任太傅,又一次步时熹的后尘。 这时的礼部由尚邡主事,程千咏为左侍郎,右侍郎之位留给了时临安。 经过恁多的事,不少人已知晓,新帝与时临安之间,不只君臣的情谊。然而,即便如此,朝中无人敢置喙,时临安右侍郎的职分来得不当。 自东宫中庶子始,时临安跟随当时的太子殿下,行新政,定川西,废岁供,改税制,查私盐,灭袁党…她的功劳,担得起这一官职。 随后,盛清升任仪制清吏司的郎中,在礼部观政的薛友香留下,承了他的位置,任员外郎。 时临安大病初愈,偶尔仍觉气虚。她把薛友香带在身旁,一面吩咐她做事,一面指点、教她人事的关窍。薛友香本就聪慧,学得极快。 这日,礼部拟下登基仪典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