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朗声道,“陛下,三丰当铺的主事确与余侍郎无甚干系。然而,臣查了铺中的掌柜,那掌柜姓任,正是余侍郎一学生的本家。” 说来,余传贞还与时临安提起那位学生,称他在临安府办差,托人送来明前的龙井。 “此外,臣调阅徽州府的记档,余侍郎留在徽州府的侄儿,持有大片良田。”时临安再从袖中取出附单,请小监递上。 这下,余传贞当真慌了。 余家在徽州府只是小富,远没有钱财买下恁多的良田。眼下,她如何解释凭空多出的千余亩良田? 她的额上沁出冷汗。 傅承临的目光在余传贞身上逡巡半晌,只见她垂着头,始终说不出辩解之词。余传贞是正三品的大员,傅承临只道:“大理寺,查。” 大理寺卿步出列,一拜。 余传贞身子一软,叫人拖了下去。 这时,站在前头的叶澍之突然为时临安说话,“陛下,臣可听闻,不只余侍郎一桩案子。这半月,各处的百姓来金陵状告岁供,礼部与御史台合并办差,查了恁久,已审出五十余件案子。” “时郎中不惧上官,于御前状告余侍郎,乃心中有高义,臣佩服。想来,她亦不会叫那五十余件案子成了无主的悬案,”叶澍之深深一拜,“臣以为,待案件理清,陛下当重赏时郎中。” 叶澍之的一番话,既为时临安戴上高帽,又在她眼前画了巨饼,为的,是叫她脑中一热,接下那五十余件烫手山芋。 果然,余传贞只是小饵,后头才是袁氏一党为东宫准备的“正餐”。 “查,自然要查。”时临安道。 然而,还没等叶澍之在心中哂笑,笑这一位小娘子,不知天高地厚,已入毂中而不知时,时临安突然问道:“只是不知,叶侍郎说的查,是怎样的查法?” “怎样的查法?”叶澍之一愣,不解问道。 “大而化之是一种查法,归根究底是一种查法。”时临安道,“叶侍郎希望,咱们用哪一种方法查办?” 叶澍之只觉好笑,“看来,时郎中年岁小,不曾正经办过案子,”他道,语气之中满是嘲讽,“但凡办案,怎有大而化之的查法。如此审查,时郎中莫不是要包庇谁?” 站在更前头的袁文翀却觉察出不妥。 似为了印证他的这一预感,一道明黄色的纱袍映入眼帘。 “方才,叶侍郎说时郎中年岁小,这也不错。不过,孤看来,叶侍郎也忝长了几十载。”傅玉璋用惯了文青人设,说话直来直往,从来只认事实,不认面子,“太丨祖之时,四大贪腐案发,三法司查了恁久,砍了上万颗人头。” “然,太丨祖皇帝临终前曾下罪己诏,称在四大贪腐案中,苛责太过,若重来一回,当大而化之,立清正之风。”他回过头来,问叶澍之道,“依叶侍郎之言,太丨祖皇帝要包庇罪臣?” 这一罪名扣下,叶澍之可担不动。 他急忙跪在殿中,“下官失言。”他请罪道。 傅玉璋不再理会。 他对傅承临再道:“父皇,当下的政局虽平稳,却有隐忧。十年前,时公领军,叫柔然退出三百里。然而,自时公去后,柔然连年侵袭,已然吞回让出的边关。若用雷霆手段,致使大晋官场人人自危,儿臣担心,内政不稳,必有外忧。” 每到岁末,柔然铁骑总到西北边境打秋风。傅承临的案上压了几道边关传来的战报。为不影响岁末的吉庆,此事仅门下省的几位同平章事所知。 傅玉璋所言,正说中傅承临的忧虑。 “殿下所言甚是,”袁文翀身兼同平章事,也看了那几分战报,“不如,便如时郎中所言,大而化之地查,拖一拖,拖到没人知晓了…” 这又是一个坑。 “不可。” “不可。” 两道反驳分别来自傅玉璋与时临安。二人的理由相仿,皆言“如此一来,只会冷了人心”。 听至此,殿中众臣都迷惑了——反对归根结底去查的乃东宫,不赞同大而化之查的又是东宫。你们东宫在御前奏对之前,打过草稿不曾?不觉得自个说的,前后矛盾? 这时,傅玉璋又递上一道奏章,说出东宫在这场朝会的真正目的。 “父皇,百姓状告岁供,为的是生计。”他道,“既无法大动干戈去查,不如叫百姓得到实利。” 平民百姓,何事最扰生计?自是各类名目不一、标准不一的赋税、徭役。一户辛劳整年,扣去上缴的粮食,再除去服役的几月,竟不得饱食,甚至还要在隆冬受饿。 若碰上灾年,粮食不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