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提议,“她不愿的,亦非我所愿。” “为何?”吐蕃王问道。 是啊,为何?为何救了她,却分不清心意? 傅玉璋想起上一世。 上一世,他与时临安相伴五年。两人心中霁月清风,却架不住旁人将污水泼来。 有人道,青州的王家休了时临安,正是发现东宫与中庶子的一番情缘,忍受不住,故而有此举。亦有人道,傅玉璋去一封书信,勒令时临安还朝,生生拆散一对恩爱的小夫妻。 总之,说甚的都有。 有时,时临安听了新说法,觉得得趣,还会学来与他分享。二人一面煮茶,一面分说戏谑,是艰难岁月难有的乐趣。 所以,这一世呢?峨嵋岭的那一夜,他叫三只枇杷扰得,做尽光怪陆离的梦,他的心中真如他想得那般清明? 见傅玉璋答不上来,吐蕃王不再逼他,他留下驱寒的汤药,走出门去。 同样的问题,也困扰着时临安。 三日后,她自昏迷中醒来。阿扎林逋送来府中婢女,将她服侍得贴心。 一众相熟的,不相熟的,或隔着屏风慰问一番,或托人送来挂念,只有拼了命救人的傅玉璋,既未前来,也不曾递过一言一语。 市光倒是来了,陪了她半晌。他未提起当日的惊骇一幕,只道:“月琅达已叫人看起来了,她无事,连风寒都不曾得。她问了你几遭,大约是感念于你危难之中还推了她一把,她想通了,待你好一些,便为你解了蛊毒。” 想起这个杀器,时临安也是头疼。诚然,留她在身旁,一面是看透她的背后有袁氏一党的身影,若舍了月琅达,他们定要送来后招,便不如留下尚且天真的月琅达,好应付一些。一面也是怜她孤弱,一个受尽娇宠的姑娘,一夕之间没了阿爹、阿姊,若他们再不帮她,可叫她怎样撞开南墙? 只是,百样算尽,没料到月琅达会巫蛊之术。这是她穿越之后吃的最大的亏,她当记住。 时临安在市光的掌心划出一个“好”字。颈上的伤口邻近血管,太医令叫她暂且莫开口,好一些再说。 临了,市光凑近了她,“这几日,殿下忙着为吐蕃王送行,亦与布政使、松州府知府商讨在此地建立互市的细处,还有谭子健,早叫人看起来了,正在审问…” 他说了一通,终于说到关键之处,“殿下忙得脚不沾地,”他道,“不是不想来看你,你别多想。” 在时临安一番无语的眼神中,市光自觉为傅玉璋做了一件大好事,他团团一拜,心满意足地离去。 夜已深黑,婢女掩好床帐,熄了火烛。 时临安看着弦月从窗户的底端爬上了高处,依旧没有睡意,她只觉是白日睡多了,醒了精神。 这时,屋门被轻轻推开。时临安以为,是婢女进门添水,以防她半夜口干,她便阖上眼,没有做声。 然而,脚步自门口踏来,在她的床前停了许久。时临安正觉得奇怪,欲睁眼一瞧究竟,床侧一低,有人坐下了。 这下,时临安再不敢睁眼——她生出直觉,知道这人是谁。 不是说,这人忙死了,忙到挤不出一丝闲暇?不是说,这人如松如月,最是皎皎,为何会夜探深闺? 傅玉璋的身上萦绕着秘密,时临安猜不透,看不明。 傅玉璋坐在时临安的床前,看眼前的一张苍白的面容。 他知道,他不该来的,更不该在此时,以这种方式前来。若叫人发现了,时临安的名声算是完了。 因而,他只带了点杠,连市光都不曾知晓。 市光说,她好了许多,能饮下水,亦可喝一碗薄粥,伤口已在愈合,即便是蛊毒,月琅达也答应解开。 不仅是她身上的伤,西南边境的局势,东宫面临的困境都在一步一步好转。但他不觉心安,他总要看一眼她,眼见为实。 傅玉璋呆的时间不长,他也没有做出任何不妥的举动,他真的只是坐了坐。 最后,他似乎叹了一口气,从袖中拿出什么,放在时临安的枕边。随后,便轻声走了出去,一如他来时那样。 待一切重归寂寂,时临安睁开眼。 她拿过傅玉璋放在枕边的物事,是一串念珠。 只见凤眼菩提作弟子珠,绿甸子与蜜蜡作隔珠,佛头处是一课大而圆的天珠,另有南红珠子、银饰结成穗子,垂落下来。 时临安拾起锻成铃杵样的银饰,那上头刻有藏文。不过,时临安不识藏文,并读不懂写了甚。 她将念珠盘在腕间,再往外头瞧,月亮已升的高,越过了窗户的最高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