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一道轻微的水声——有人踏入汤池。 时临安一惊,一边将篓子挡在身前,一边警觉问道:“是谁?” 水声未绝,那人将身子浸入温热的池水,发出惬意的一声喟叹。 “莫慌,”他的声音有一丝慵懒,“是孤,孤在自个儿院中。” 傅玉璋? 时临安左右一瞧,院中高悬一轮圆月,清辉之下,盛放的西府海棠低垂花枝,落下一地锦绣。 落英纷飞之中,院中仅她一人。 时临安松下一半的心神。她放回枇杷篓子,将下巴颏淹到池水之中,慢慢地思忖开。 她与傅玉璋的院子隔了一架八角亭,瞧着并不相邻。然而,若从空中鸟瞰,这两座院子一者向东倾,一者向西斜,延到最后,便连在一块儿。 巧了又巧的是,工人瞧上此处的花景,将汤池砌在院子的尾巴尖儿。于是,两院瞧着隔了不少距离,一对热汤池子却紧邻着。 时临安泼了一掌水,觉得耳廓发烫。 “你方才哼的哪里的小调?”傅玉璋问道,“倒是不曾听过。” 闻言,时临安既尴尬,又崩溃。她心道,大哥,当下这场合,你觉得方便聊天吗? 她轻咳一声,尽量掩去声音之中的羞赧,“忘了,随处听来的。”她道。 其实,她唱的是粤语的《钟无艳》:无人及我用字绝,重拾了你信心。无人问我可甘心,演这伟大化身。 然而,这不好对傅玉璋解释。 更何况,她也想不通,自个儿怎么哼起这首歌。毕竟,男不听《七友》,女不听《钟无艳》,她哼起这首歌,可算不上吉利。 “对了,”傅玉璋文青惯了,一向不顾世俗的眼光,他还真不觉得,现下这般交谈有甚不便,“方才你可听到,封知县道,此地春寒甚重。” “不错,他是这般说,”傅玉璋谈兴不减,时临安只好剥出一只枇杷,以缓解尴尬,“殿下可想到什么?” “孤听闻,明前的青茶,最怕的便是一道倒春寒,”傅玉璋似乎泼了一掌水,那一头发出清脆的水声,“若是冻得狠了,不仅坏了头茬新芽,便是茶树,怕也吃捱不过。” “此事…江南来的农人不曾提过。”听到这一层,时临安不免担忧。若真如此,年年来一道倒春寒,此地的春茶还要不要了? “他们来得晚,不曾经历,”傅玉璋淡声道,“再者,春寒一事,今年有,明年无,没个准信儿,两方的人怕是都未放在心上。” “那该如何?”一说起正事,时临安便忘了尴尬。她几口吞下枇杷,急切问道。 傅玉璋突然“啧”一声,他未回答时临安的问题,反问起另一事,“你在吃甚?” 时临安被问得一愣。 “枇杷。”她老实答道。 “给孤几只,”傅玉璋理所当然道,“泡得口干得紧。” 时临安一瞪眼,“怎么给?”她有些傻气地问道。 她瞧了一眼院墙,心道,难不成,要我扔过去? 这墙虽不高,她勉力一试,倒也能成。可是,她没长天眼,瞧不见傅玉璋在哪一处,那她便保不了准头。若是砸到傅玉璋,治她个“罪该万死”可如何是好? 幸好,傅玉璋给她指了另一道路。 “墙根有个小口,”他悠然道,“递过来。” 时临安转过身,在汤池的边沿发现了那个口子。 她拿手一量,洞口甚狭,仅容如她一般骨量的手通过。也不知留这洞口,是要做甚。 难不成,真是叫人递过枇杷,传来樱桃? 她一面乱想,一面听话地将三只枇杷放到洞中,再伸手一推。随后,她听到“咚”的三声,她便知道,枇杷已安稳落入那一方的池中。 “殿下,这儿的枇杷可甜。”她道。 然而,傅玉璋并未立刻回应。 “殿下?”时临安觉得奇怪,“可是不够?”她问道。这可为难她,她这篓中仅剩五只,她还想留着自个儿吃呢。 “不,”终于,傅玉璋应了,他似乎还咳了一声,“不是,够了。”他道。 因这一瞬的迟滞,两处院中静下片刻。唯余活水的流声,叮呤在西南的夤夜。 片刻后,傅玉璋又问道:“三日之后,你说的‘发布会’,由你来讲,可好?” 时临安新吃了一只枇杷,闻言一呛,“什么?”她不由提起声量,“为何是我?” 没错,新闻发布会是她提的没错。可是,谁会放着大佬不用,自个儿去会上